“妞”从何来——《红楼梦》与东北话之一七四

妞，“人姓也。高丽有之。”——《康熙字典》

但是，在朝鲜语中，“妞”音“che”，义为“处女、小女孩儿”。通晓朝鲜语的张国岩先生如是说。

《红楼梦》第一百一回凤姐所说“妞妞”，周汝昌《红楼梦辞典》释为“女孩子”，乃“北京一带方言”。

中国国家地理《5分钟了解东北话：从入门到精通》（ZAKER新闻20171103）认为，“小妞”是满语。吸收满语词汇精华的东北话，促使方言和书面语脱离，“让方言土语更野蛮生长，变得更加亲切和有幽默感”。

妞，女孩子，满语，三者之间的关联，不知道如何建立。国家地理文章所谓“幽默感”，却让不才我想到呼和浩特的一句俚语：因为有“妞妞”，所以叫“小妞”。

俚俗语言，或不足为训。顺藤摸瓜，却能略见“妞”之源流。

“晋北一带把女子的乳房称作'妞妞’。'妞’实际是'乳’之古音遗存。章太炎曾提出过一条汉语声母演变规律——'娘日归泥’。他说：'舌上有娘纽，半舌半齿有日纽，于古皆泥纽也。’意思是上古舌音声母只有'泥’纽，'娘’纽与'日’纽都是中古时从'泥’纽分化出来的。也就是说，普通话中的声母n和r（中古的娘、日二母），在上古相当于现在的n（泥母）。'乳’之音，今读'ru’，其上古读音为'nio？’。中古时期音变为'ruu’（有女罗马字）。'妞’音，实际是'乳’字秦汉时期读音'nio？’的记音。'妞’即'乳’也。晋北方言惯用叠韵，便说成'妞妞’。”

宋旭《晋北方言歇后语：小孩吃妞妞——一个吸兜兜》（搜狐 雁门文丛 20181119）中的这段话，似乎挺生涩。但其大意不外两点。其一，妞，本义为“乳”；其二，乳，本音为“妞”。

乳之古音和方音，在汉程网《音韵参考》栏目中包括：唐音[njiǒ]，广东话[jyu5]，闽南话[ji2]、[ju2]、[leng1]、[lin1]、[ne1]和[ni1]等。[]之内为拉丁字母，下同。其东北方音“lǔ”、胶辽方音“yǔ”和标准音“rǔ”，似乎都能从中觅得踪迹。“yǔ”和“rǔ”，近乎[jyu5]；“lǔ”，声母同[leng1]和[lin1]。晋方音“niū”，近乎[njiǒ]，声母同[ne1]和[ni1]。

至此，不才我想做个假设：在时间长河里，发音位置复合的古日母[nj]，分化成发音位置单一的[n]和[j]，[j]又衍变成“r”和“y”。

乳牛，在东北话中义为“母牛”。其“乳”，东北方音包括“rū/rǔ”、“yǔ”和“wū”。

声母“r/y/w”的相互转换，在东北话中堪称一条非普遍规律。“乳”字之外，还有“杌（rù/yù/wù）”。

少儿课本上的声母“y”和“w”，方家们通常称之为“零声母”，有时称之为“隔音符号”，不知出于怎样的考量。

“古日母字声母在东北官话有些地区读零声母，书中均注为r。”——尹世超主编《东北方言概念词典·凡例》所言，意味着“r”也是“零声母”么？古日母字声母=零声母=r，也能成立么？

书归正传。“妞”从何来，尚待更深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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