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风土人情散记之一:
剃头的房
文:面朝大海
房,是一个剃头的小名,大名记不得了,只知道村里大人小孩都叫他房。
房,我记事的时候,知道他跟着他大爷常来村里给人剃头,面相也与他大爷有点像,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中等个,相貌一般般,没啥特点,走路有点伸头,时不时喊两嗓子:“都来剃头喽!”
七十年代的农村剃头,还兴包村,比如一个剃头的,包几个村子,好像是大人一年2块5毛钱,大小孩不到18岁的一年是大人的一半,12岁以下小孩免费。钱是赊账,年底收粮食顶剃头钱,农村一般没现钱,都是拿粮食换,剃头也是如此。
房,刚开始跟着他大爷来剃头,是学徒,两年后出师了,他大爷就给房两三个村子,让他单干。因为我和房的大爷的儿子是同学,好像叫张志轩,我和同学常嘲笑他:“恁爹是个剃头的。” 那个年代,剃头的名声不好听,张志轩气的脖子脸通红,好像不到一年他就换学校了。
来村里剃头一般是一个月一次,农闲时来的勤一些,一个月两次,遇到麦收和秋收秋种,有时一个多月不来,就听村里大人开始绝(骂)房:“娘里个屁,房这孩子,头都次囊了还不来。” 房来剃头,挑着担子,一头是炉子带锅,一头是工具箱,看房挑担子,就会想到“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这句俗话。来到村里一般固定在村中间洲子坑南沿大树下,先找劈柴生火烧水,他那个锅是原型底子尖,锅特别厚,烧水慢,因为给大人剃头要刮脸洗头,没热水不行,小孩只管剃不给洗头,那个时候没有洗头膏,用的是洗衣服,洗后头发涩。然后找棵树,钉个钉子,挂辟刀布子,辟刀布子真脏,刮一会刀不快了,就在辟刀布子上来回磨几遍,那时候形容人的衣服领子脏:“看你的衣裳领子,脏里跟辟刀布子。”
房是文盲,那个年代剃头的唱戏的等名声不好,快三十也没有媳妇,应该是打了一辈子光棍。他一边给大人剃头,一边跟人打渣子,讲一些黄笑话,所以一到房来剃头,剃头摊子旁边聚一群人,说是等着剃头,其实是聚一起胡扯吹牛。逢到剃光头的,结束时房会“啪”地拍一下,这估计就是那句俗话:“剃头的拍瓜—— 滚蛋”的来历吧。
房的村子叫张小庄,离我村子有一公里多,吃饭的时候不可能再跑回家吃,咋吃呢?吃派饭,就是挨家轮流吃。不到晌午,房该安排谁谁了:“晌午该在你家吃饭了。” 饭也是家常便饭,谁家也不会单独给房开小灶,家里吃啥他吃啥。不过谁也不计较啥,一家一年也吃不两回,谁还会在乎一顿便饭。
记得等到我该要钱时,就不让房剃头了,他剃头难看,年轻人一般不让他剃头,都是跑到集上剃头。房只会老年头和中年头,老年头一般是光头,中年头有三七分、平头。手工推子,还经常郜油,不然夹头条,剃的人多了,看房剃头时累的嘴都在跟着使劲。大人剃完头后,房会给人剪鼻毛、掏耳朵,只见房翘起一条腿,让掏耳朵者头放房的腿上,这样房得势掏,被掏者不知道是痒痒的还是舒服的龇牙咧嘴。
遇到农忙时,房得挨着叫:“XXX,来剃头喽,不来我走啦。” 就那,有的人也没功夫剃头,地里活忙着哩,哪有时间剃头。
房的记性好,村里大人小孩的名字都能叫出来,谁谁没剃头他记得门清,不过,一般过了时间他不会为几个没剃头的人再来一次,因为别的村子赶着哩。
八三年我当兵走后,至于房啥时候不包村剃头也无从知晓,房要是现在还活着,应该快八十了。
时光荏苒,转眼四十年了,七十年代包村剃头已成过去,它是那个年代催生出来的事物,一同逝去的岁月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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