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放牧

牵 笔 君 子

温度◆品味◆性灵◆觉知

——题记——

百日后，清明节。父亲的微信上又看到一篇好文

现推送出来，以寄托对父亲的哀思怀念

爸爸的爱永远都在。。。。。。愿爸爸天上安好

难忘的放牛娃岁月

 □  杨金豹

1962年我还是个半大小子，边上完小边当放牛娃。那时北凹村五十多户二百多人分两个生产队，每队有十几头牲口，我们一队的牲口圈在村东，也叫东队。

在农村读完小，脱不开农活，暑假或星期天必下地劳作。队里如有不出工的牛就派半大小子放牧。我很荣幸队里常派我干这活，自主性强，责任大，不太累。上工时，先到牲口圈点名牵牛，饮足水，后扬鞭吆喝着走向树林、河滩和山坡，让牛们自由吃草，狂野而自在。

我不甘心平庸，很想浪漫一些，就用火锥把一段竹竿钻八个孔，做成短笛，放牧时滴溜滴溜吹一气，或扯着嗓子唱唱河北民歌《小放牛》和抗日歌曲《歌唱二小放牛郎》，如此对牛弹琴，无人挑剔，俨然如古画里的牧童短笛，自我感觉良好。

让我更动心的是想骑上牛背玩，而多数牛个头大又不老实，骑不成，只有一头母牛个头小，犄角不长，深黄色牛身有黑虎纹理，较温顺，我可悠哉悠哉地骑着它吹笛子，俗语说：骑牛骑牛，一骑一身油。谁骑牛都会沾一裤子黄乎乎的油污和牛毛，为过骑牛瘾，我也顾不上这些。这母牛很会闹情绪，嫌我鞭打快牛，不公平地光骑它，有时就故意擦着树木走，让树干刮我的腿，成心让我骑不舒服，直逼到我下地走路方休。我自知理亏，也不生气，还格外关照它。一年后我上初中放寒假，这母牛生崽，我现场见证了母牛倾情舔犊和饲养员精心助产的过程，据此写出一篇寒假作文《小牛出生记》，老师在全班诵读当示范，这是后话。

常和我一起放牧的伙伴包括邻队有三四个，我辈分最大，都我叫叔。没放牛任务时，队长即派我们割饲草，包工按斤称记工分，割回的青草还要用铡刀配合饲养员铡碎，看着牲口吃上自己割的草，心里很舒坦。这样半大小子可多劳多得，童工会挣到壮劳力的工分。

不久，队里买进一头公性灰骡子，是驴马交配的后代，无生殖能力，但发青时对母马母驴追求得很疯，为了让它今后踏实干活，不使歪劲，兽医对它做了去势阉割手术。术后须专人放牧休养，不能卧，以防伤口发炎。于是，放牧这头骡子的任务就交给我了。那些天，骡子被我牵着遛达吃草，只要它不卧不打滚就好，活虽好干，却出了些小意外。

一次我牵着它正遛草，突然一声嘶鸣，它从我头上猛窜过去，虽说没伤着我，却让我吃惊不小，怎回事呢？我推测是有个大蚂蜂叮蜇了它的屁股，乍疼才猛蹿。几天过去，它的伤口恢复不错，我见邻队的杨四六放牧的几匹驴、马，可任意骑着玩，我很眼羡，也想骑上自己的骡子玩，但骡子很倔，不让骑，我用缰绳拴住它的上唇，弄成呲牙，后拽着缰绳强行爬到它背上，它就原地打转转乱蹦，死活不让我骑，试过多次不行，让伙伴试骑也没戏，我只好作罢。有一次它吃草，我在一旁吹笛，它趁我不注意，竟然去吃生产队的庄稼，我正要把它拉开，它突然后蹄腾空，猛踢中我的右腹部，痛得我几乎窒息。那是我被动物伤害最重的一次，我本想惩罚它，又觉不妥。最终，我还是忍痛把它牵回牲口圈。后来这骡子吃苦能干，成为牲口中的主力，但又踢过好几个人。骡子无言，却用行动标明底线：干活我尽职尽责，但不可骑我，至于踢人，那是我正当防卫的天性。我想，骡子毕竟是牲畜，不宜求全责备。

那时我白天放牛，同龄的小羊倌杨留毅邀我晚上和他在羊圈睡觉作伴，我不顾羊圈膻味，欣然答应，正好可交流放牛牧羊的趣事。一天夜里醒来，羊倌说我说梦话了。我问说啥了？你说：赵国和魏国正打得激烈！我暗自惊讶，怎么把连环画册上的战国争霸也梦到这羊圈了？梦由无解。之后又一夜被惊醒，发现两只羊正啃我的头，羊倌笑道：你的头发被羊当草吃哩，你看叼下好几缕头发了！我苦笑道：好在这羊是吃草的主儿，要是吃肉的动物，那不就……

1963年8月8日，我和侄辈喜院赶着十几头牲口去放牧，下午四时，西北天空黑云滚滚扑来，雨点随风哗哗而下，我们连忙把牲口赶回，本想等雨停再去放牧，不料这雨一气下了七天七夜，庄稼被水泡倒了，街水横流，时有危房土墙倒塌，十几米深的井水浑然升到井口一两米处，这就是河北省历史上罕见的雨灾水患。

雨后，人们就去村北观看暴涨的郜河水，只见浊浪滔滔，河中漂浮着树枝和淹死的动物，对岸形成一层冲积淤渣，听说十公里外的口头水库已涨满，有炸坝泄洪的可能。会水的壮汉游过齐肩的洪水，趁势拣些冲积物当柴烧。

一周后，河水退至大腿根深，我和伙伴们就过河去放牛，我骑牛过河，不用脱裤子，淌水过河的要拽着牛尾巴才稳妥。站在河边，我同龄伙伴杨韦海告诉我，前几天他下河玩耍，让大水冲跑了，幸亏被叔叔杨小担发现才救上岸，吐了几口河水就没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多险哪，前几天自己也曾下河，一个浪头漫过头顶，我猛蹬地又浮出水面，侥幸没呛水上了岸，差点儿摊上大事，我很后怕，没敢声张。

又过数日，洪水退到不足膝盖深了，河水清亮见底，不少逃离水库的鱼顺流而下，时有大鱼搁浅被人活捉，游鱼直碰人脚，有人用粪叉就能扎到鱼，带回改善伙食。我拿个铁丝筛子与伙伴们也去抓鱼，连扣带捞闹半天，好不容易扣住一条大鱼，但掀筛子没抓准，鱼一出溜就跑了。正叹鱼儿难抓，忽然岸上有人喊我大名报喜说：通知下来了，咱村就你考上中学了！

时光荏苒，一晃我在放牛和学堂中长大了，又一晃在部队和银行奋斗中变老了。驾车从省城回家乡，当年的牲口圈已无踪影，牛耕不再，代之以楼舍轿车，贫穷远遁，茫然四顾，儿时上学种地放牛玩水抓鱼的伙伴们都不见了，或去世多年，或远嫁他乡，或宅家不出，或随儿女外地居住，找个熟人叙旧都难，见到时尚年轻人只能从长相猜测是谁家后代，恍若梦境，吾不禁感叹，人生无常！只盼故乡日益兴旺！ 

  2021.3.25于石家庄  

  君 子

牵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