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呼喊他们

一座不见经传的山

一座高山两头村庄的村民

在节日

从山的两头攀登

在峰顶聚成一家人

一起向白云呼喊

听各自名字的回音

他们听见山那边呼喊他们

未来呼喊他们

于是他们得到了远方的邀请

与未来拉起了手

歪斜的桃树

我的童年沿着它骑上院墙

那条斜逸的树枝

母亲多次要我砍去它

一是不好看，二是嫌有人会抓住它

翻墙进来

我也不是执意留它

直到前些天，一阵风把它撕裂

它的枝叶枯干

我才把它拉下来

我没有为它惋惜

它完成了自然的过程

没有人干扰它的生长

满月

丰满又残缺

生长又凋零

站在高高的夜色中

山冈的肩膊上

树林的鬓发里

他有十二个女神

十二次冲锋

十二个梦，十二次破碎

十二次拼接和愈合

在大地的睡梦之上

他晚亮的手抚摸着夜空

抚摸着我的村庄

抚摸着祖国山河

一块石头像我的恋人

一块石头是一滴露珠

覆满人间的灰尘

内部明澈晶莹

是一颗忧郁孤独的心灵

里边有蓝鲸游翔

五彩珊瑚丛，飘摆开合

大帆航行，浪花汹涌

它多像我一生寻找的恋人

反复沐浴在曦光里

永不发出声音

永不在灰尘里化为泥

也永远不被蒸发掉

五月十二日

瞬间，巨大的哀痛形成

迅速隆起，到达山峰

吞灭了多少兄妹，儿童

从岩层深处，奔突而起

撕裂我们的家园

我们从一看见它

就开始攀登

像驯服一匹野马

我们带着缰绳

勒住它飘扬的颈鬃

它不时发出嘶鸣

直至，癫狂耗尽

母亲渴望一次翻越

椅子倚着篱栅，坐着母爱

嫩绿的叶子触动着她的白发

触动着她疲惫的病的身体

透过叶隙的阳光

在母亲灰旧的布衣上晃动

是春天在抚慰她

母亲如坐在摇篮中

她的目光掩不住一丝忧悒

她如坐在空旷的世界中间

坐在大山幽蓝的峡谷中

为了我的前途

她的目光渴望一次翻越

十五

不用时，圆镜斜置着

只看见银亮的弧形

像她的唇和眉

她一月只照一次镜子

今夜，她把圆镜摆好

容颜映在镜中

并不浓妆艳抹

她只对视着自己的目光

安抚自己负重的心灵

她从大地上升起

现在她把晃动的叶子画在房墙上

落到人间的很多窗台

向里边探望

鸣蝉

满树槐叶住一只蝉

它鸣叫时

成了树的核

或徐缓的火焰

于是，它被看作异端

树叶飘动，对它实施围捕

它的吸管抓住树干，作为人质

它的韵律的奇妙，吸引孩子们

攀缘而上

它轻盈，敏捷

万有一失时，它才会被捉住

像一个占据义理，又遭遇诽谤的人

在稚嫩的掌心里

委屈发出的高音，燃成大火

一棵白扬

比仪器举起的大厦更笔直

地球半径的延伸

地球旋转的辐条

它在用力

我们听一棵白扬

想探知地球的内心

一棵入云的白扬

是地心拉满的弓

朝向天空

是丘比特的箭

沉默着，用绿焰说着爱

一个诗人从秋天走进冬天

树的心绪落尽，放下

最微小的念头

所有事物有了结局

树变得透明

大地一片寂静

所有声音，被你收藏进

你的沉默

你走向巨大的水晶

如一只红鲤鱼

享受里边清爽的氧

漫天的雪花围绕着你

是无边的圣洁的音符

奏起盛大的交响

你的沉默把这交响写在纸上时

人世的秘笈，一览无余

大雪的早晨

天庭的梨园凋谢，花瓣飘落

穿过云朵，重画着地平线

遮掩了山的起伏

事物粗糙或细腻的曲线

只遮没不了村庄，开合的门窗

袅袅上升的炊烟

村庄早早的，扫出院落

扫开厚厚的清香的花瓣

绽露出现实的砖石或泥土

王太文，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于长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２００４年参加第２０届“青春诗会”。现在长治市郊区文化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