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有道德的人

妈妈日常会把一些废旧物品堆到院子角落里，然后找机会卖掉。这一次她攒得有点多了，自己抬不动，看我回家了，问我能不能开三轮车帮她送到回收站卖掉。

中年人一般不愿意去干这种事情。因为在他们看来，时间和精彩的生活远比一些废旧物品更重要。中年人总是被认为应该抓紧时间去挣大钱，而卖废品应该是老年人做的事情。不过，既然母亲有用得着儿子的地方，我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无论如何，时间对我来说一样宝贵，我也不想在这堆废旧物品上花太多时间。我希望这是一件轻松搞定的事情。

我拉着满满一车瓦楞纸片和饮料瓶到了废品回收站。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有很多人在排队。一辆车挨着一辆车，前面一旦移动了一点，后面的就赶紧把车往前挪动。大家都想早点卖掉，但对这种场景又很无奈。有的人嘴里叼根烟，看着前面那个正在过秤人忙乱着把自己的废旧物品搬到秤上，中间有撒在地上的，再回去捡起来。我一看这种情况，估计至少要等到半个小时以。称重算账本身是很快速轻松的，之所以排了大队，是因为把废旧物品从车上搬到秤上再搬到分类地点太浪费时间。

怎么办？我所看到所有的人都接受了现状，好像这个事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心想，宁可把这些废旧物品扔掉，也不愿意等待。我走到最前面，帮卸货的人一起把废旧物品往过转运。两个人搬东西速度立刻加快了，然后又轮到下一辆车，我继续帮忙搬运。我看上去更像是废品回收站的一个工作人员，而不是卖废品的了。这让老板感觉到愉快，因为他的工作效率提高了。直到我帮忙搬运了五六辆车以后，那个称重的老板向我招招手，意思是让我先来。因为我给大家都节约了时间，所以当我把车开到最前面，没有任何人有意见。我用劳动换一个优先，同时给别人带来好处。就这样，我三下五处二把自己的东西撑了重，拿了钱，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开着三轮车嘟嘟嘟走了。

我去得晚，但是离开得早。回到家，我妈妈还有点差异我这么快就回来了，估计她也知道那里可能人比较多。

为什么这些人宁可干耗着也不愿意动手帮别人一把？

这让我想到这次疫情期间，有太多的人在家里耗着，而有人却忙得几乎虚脱了。我插队却没有引起别人的反感，主要是因为我一方面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同时我也在为自己考虑这方面和大家站到了一起。做那个只求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热心人，是有压力的。一方面自己可能被视作是傻，另一方面一个人的高尚让其他人好像很自私。做一个以我为主的聪明的人，更能够得到大家的理解。我并没有比别人高尚多少，只是更聪明、更有勇气一点。做公益的事情，我首先考虑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这种好处最好能立刻兑现，对我没好处的事情我坚决不干。当然，这好处的形式非常多样，我的时间，我的空间，我的自由，我的特权，哪怕是一个爽的感觉，也是好处。太多的人认为只有金钱才算得上是一种好处，实际上，金钱不也就是换来个爽吗，梁山伯带给祝英台的快感和金币带给葛朗台的快感，那是一样一样的啊。经常被我们批评的自私行为，在我看来也可以包含道德的意涵。反过来说，被我们所赞扬的道德行为，也可能是自私的。

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把自私贬得一文不值，把无私捧上了天。人与人之间的互惠互利要么被遗忘了，要么被道德外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露了馅降了身份。在我眼里，无欲无求的无私是虚伪的。一些看似无私道德行为，可能比那些纯粹自私自利得到的更多，所以他更愿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道德楷模的样子。我宁可与互惠互利和自私自利的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和高尚的人打交道，因为我的道德水准没那么高。其实，一个自私的人和一个无私的人可以在一些真实的人类情感上可以有很多共同语言，但是一个自私的人和一个假扮无私的人是很难对话的。本来名正言顺的实惠，非要挂上道德的标签，这让人很迷惑。

保护好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弄利索了，再去操心别人的事，这在这次疫情期间是有多么的重要。就是因为好多人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弄明白，过多地去考虑那些不能给自己带来切实好处的公共利益，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低效的混乱。你看看吧，从被隔离的人，到隔离我们的人，都过多地把宝压在对别人的道德期望上。我经常问学生的一句话是：你这样做对你有啥好处？作为一个学生，首要的目标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至于说这个世界怎么样，让该操心的人操心吧。

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相互之间依存着，这种依存不是靠着共同的信仰，而是靠相互之间的协作。我们享受着别人的劳动成果，同时也为别人创造着成果。用涂尔干的话说，我们有机地团结在一起。这种团结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之上，隐秘地包含在相互制约的分工之中。盗用道德标签和损人利己的一样应该受到谴责，因为道德的标签太珍贵了，一旦被人拿走，真正高尚的行为就没了。现实一点，如果我们站在和自己直接相关的人的角度，思考一下对方的期待，我们就能各取所需，各自愉悦。告别的时候，连谢谢二字，都显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