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请回答1976之夏
（连载五）
作者：黄珂
到了派出所，两个青年公安向所领导汇报了案情，并请示要求结案。所领导说，等等，此案没那么简单。你们想想，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哪来的政治作案动机？孩子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教唆其达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两个青年公安对视了一番，深感自己年轻稚嫩，缺乏办案阅历。查，一查到底。一定要揪出潜伏着的幕后黑手。
钱勇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自然无须多问。然而现在硬要他招出指使他犯罪的人，就勉为其难了。钱勇强说根本没人指使，是他提水累了，在墙角歇息时，即兴涂鸦的。公安并不罢手，按照一查到底的指示，软磨硬泡，对钱勇强施出了各种专业的审讯手段。
大概是不厌其烦地纠缠一个子虚乌有的问题，终于把钱勇强惹烦了。好吧，既然你们不怕烦，那我们索性就玩一把捉迷藏游戏。
警察叔叔，我本想好汉做事好汉当，一人承担下来算了。看你们那么想知道，我就不再瞒了。那个指使我的是我二哥。
两个公安分头行动，一个继续讯问钱勇强随口杜撰的细节，另一个骑自行车去抓人。
钱勇强心中暗喜。今天要不是老二欺侮他，跟他一起抬水的话，也不会落下这祸根了。老二啊老二，你怨不得我嫁祸于人，怪只怪你平时恃强凌弱，打我骂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城区很小，老二抓到。他被带进隔壁审讯室，先进行背靠背交代犯罪事实。老二大喊冤枉，对教唆他人写“五字反标”的事矢口否认。公安无奈，让钱勇强过去当面对质。他面对老二，面无惧色，指着老二鼻子，一口咬定，就是他。老二当场气疯，他从钱勇强表情的阴暗角落里，觉察到一丝不可言状的东西。那东西很陌生，两年后老二看日本电影《追捕》时，在横路敬二的脸上找到了出处，同时还配有一句熟悉的台词，就是他。老二气急败坏，纵身跃起，冲过来打钱勇强。公安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手腕，顺手拿手铐把他铐了。老二没得手，反被戴上手铐，疯狗似地叫嚷，你等着，回家死柴吃饱。公安冷笑说，你还想回家？做梦。
哈哈，不是说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嘛。今天派出所没白来，搭上了老二，出了口恶气，也算胜利。值了。钱勇强真正尝到了报仇雪恨的滋味，胜利的喜悦涌上心头。
公安讯问不出老二口供，想起了所领导说过的话，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哪里来的政治作案动机？依此类推，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政治动机的。他们启发钱勇强说，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是不是记错了那个教唆你的人？
钱勇强作回忆状，给自己留足思考的时间。他想，这事追溯上去，老大也难辞其咎。他爸本来是把挑水的任务交给他的，他又强加给了老二和我。假如老大服从命令，自己执行了，那还有后来的事吗？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多一个你老大不算多，也一起来有难同当好了。
警察叔叔，我想起来了，那个指使我写的是我大哥。
两个公安分头行动，一个继续讯问钱勇强随口杜撰的细节，另一个骑自行车去抓人。
城区很小，老大抓到。他被带进隔壁审讯室，先进行背靠背交代犯罪经过。老大大喊冤枉，对教唆他人写“五字反标”的事矢口否认。公安无奈，让钱勇强过去当面对质。他面对老大，面无惧色，指着老大鼻子，一口咬定，就是他。老大当场气疯，他从钱勇强表情的阴暗角落里，觉察到一丝不可言状的东西。那东西很陌生，两年后老大看日本电影《追捕》时，在横路敬二的脸上找到了出处，同时还配有一句熟悉的台词，就是他。老大气急败坏，纵身跃起，冲过来打钱勇强。公安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手腕，顺手拿手铐把他铐了。老大没得手，反被戴上手铐，疯狗似地叫嚷，你等着，回家死柴吃饱。公安冷笑说，你还想回家？做梦。
公安讯问不出老大口供，又想起了所领导说过的话，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哪里来的政治作案动机？依此类推，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政治动机的。他们又启发钱勇强说，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教唆你的人是不是一个大人？
钱勇强作回忆状，给自己留足思考的时间。他想，大人？这事归根到底的起因在他爸，是他勒令老大挑水的，他才是罪魁祸首的源头。事已至此，钱勇强一不做二不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家一手遮天的皇帝是他爸，他今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捅破家里的天。
警察叔叔，我想起来了，那个指使我写的是我爸。
两个公安分头行动，一个继续讯问钱勇强随口杜撰的细节，另一个骑自行车去抓人。
城区很小，父亲抓到。他被带进隔壁审讯室，先进行背靠背交代犯罪经过。父亲大喊冤枉，对教唆他人写“五字反标”的事矢口否认。公安无奈，让钱勇强过去当面对质。他面对父亲，面无惧色，指着他爸鼻子，一口咬定，就是他。父亲当场气疯，他从钱勇强表情的阴暗角落里，觉察到一丝不可言状的东西。那东西很陌生，两年后父亲看日本电影《追捕》时，在横路敬二的脸上找到了出处，同时还配有一句熟悉的台词，就是他。父亲气急败坏，纵身跃起，冲过来打钱勇强。公安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手腕，顺手拿手铐把他铐了。父亲没得手，反被戴上手铐，疯狗似地叫嚷，你等着，回家死柴吃饱。公安冷笑说，你还想回家？做梦。
钱勇强的母亲下班回家到厨房正要生火烧饭时，驼背李来通风报信。你家出大事了。你老公和你家老大老二老三统统成了反革命，抓进派出所了。估计今夜是回不了家的，你还要去送饭。她听了，连声呸呸呸，这哪有可能？转而一想，也许是家里不知谁得罪了驼背李，他怀恨在心，故意造谣，咒骂我家。她反击道，你才反革命，你们全家反革命。半天时间，我家会冒出四个反革命来？打死我都不信。驼背李说，别说过头话。打死你不信，打死我都差点不信了。你不信，我带你去看个究竟。
驼背李前面走，钱勇强的母亲后面跟。到了那个墙角，仍有许多人在围观。驼背李说，喏，这是犯罪作案现场。驼背李扒开密集人群，哗众取宠地喊，来来来，让一让，反革命家属来了。他指着墙，打趣说，这字画就是你家老三的杰作。我亲眼看他画的。很遗憾，他落“五字反标”的题款时，我没见着。不过老三当场向公安承认了。驼背李企图挺直腰板，回头等待她的反应。他幸灾乐祸嘴脸一览无余。
钱勇强的母亲不啻挨了闷雷，傻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连载中……）
作者：黄珂
编辑：平安
图片：濯清涟
审核：浩海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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