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不断在升温，丝丝缕缕的桂花香在空气里酝酿、发酵。
我、春风和家梁，驱车前往马岙听课。我问春风，大概多少时间会到。他告诉我，大概需要三十分钟。
车，在蜿蜒盘旋的山道上前行。为了能够在三十分钟内赶到马岙小学，又为了不让两个小伙子晕车，所以我紧紧地把着方向盘，在直道上加速，在转弯处踩刹车，无暇顾及沿途风景。但见转过一个弯，一个村庄坐落在山冈上；驶过一个山顶，又见一个村落嵌在山坳里。
一路上，我们聊工作，聊生活……我知道家梁刚担任学校大队辅导员，便问他有什么想法。家梁笑了笑。我说，我是二十七岁进城考试后，通过竞聘担任了大队辅导员，那个时候一点也不熟悉，不知道怎么组织大队委的竞选流程，也不知道新队员的入队流程……又因为在城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压力真的很大。家梁说，他现在二十九岁了，这学期刚开始当大队辅导员，也是一片茫然。人生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就在一个下坡转弯处，我放慢车速至20码。突然一片梧桐叶飘落下来，姿态轻盈，像一只款款而飞的蝴蝶。我抬头望去，阳光投射到梧桐树上，一整棵已经泛黄的梧桐树叶就像是镶了金色的边框。风一吹，梧桐叶抖动着，阳光便倾泻下来。蔚为气盛。飘落的的梧桐叶，随着一股气流，向上飞翔。我仔细看向它，打着卷，叶面上有几个小洞洞，这一定是哪个季节、哪次事故中留下的伤痕。此刻它无比绚烂，浑身金色闪耀。我的心房被它有力地叩击：我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它。只觉得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落叶。当我们习惯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们却往往忽略了生命的个体。山野深处的那片叶诠释着秋的况味，也是生命的意义。
梧桐叶，向着车身后方飘去，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悄无声息地在梧桐树下方的草叶上落下，那一定是它最后的归宿吧。你似乎能听到一声长长的气息。毫无疑问，这片山林，此刻有无穷无尽的气息，一呼一吸，一吸一呼……均匀，绵长，有力。那是有灵魂的山野之秋。
此刻，我们三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寂静无声。我不知道春风和家梁有没有被这一幕吸引。也许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寻常不过了。
后视镜里，道路上的梧桐叶已经铺了一些，被车辆碾碎，样子不成形了。难道生命必须承受其重吗？我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许久，我从秋的语境中，挪出身来。
又转过几个弯，春风手一指，告诉我，马岙小学到了。学校年轻的教导早已等在校门口。走下车，学校便呈现在眼前。与我2017年来的时候相比，变化还是蛮大的。学校在黄剑校长的主持下，还是蛮有意思的。每一间教室都很温馨，布置的元素颇有特色，有来自山野的松果、树枝，有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有孩子们制作的各种手工，当然还有书柜，排着满满当当的书……
给我们上课的新教师，也确实新，都是2022年才入职的。上课语文的女教师，还是英语专业毕业的。两位老师上得很认真。上课的班级都只有5，6个孩子，他们全神贯注，与老师互相应和着。这样的课堂，像春风说的那样，如果桌子变一种形式，老师站的位置变一变，不就有意思了吗？他原来在这里任教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这其实也是我们这几天听课下来最深刻的想法。
教学楼背靠着山，山上的翠竹映进窗口。我一个转头，目光恰好遇见一朵蒲公英。在翠竹背景的衬托下，蒲公英更显得洁白、轻盈。风，徐徐吹着，它尽情地舒展着身姿，悠然地，一起一伏地，飘着。我猜测它好像刚起步，接下来一定会经历了一段很长的路径，向着天空攀援。阳光一点点的倾斜。翠竹的身影也越发显得斜长。蒲公英也终于消失不见——
看着讲台上年轻的老师，我有一阵触动：她们不正是那朵小小的蒲公英吗？到了需要她们的土壤里，生根，长叶，开花……前两天去大里、双湖听课，也是一群年轻的生力军。虽然有的学校，孩子也很少，但是她们依然充满干劲。
听课结束后，春风和家梁结合课堂规范、教学行为等，给两位年轻的老师提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应该能帮助到她们。
因为春风有晚托，生怕赶不上，所以我们又匆匆地返回。
回来的路上，夕阳倚在群山之上。山林、公路，全都染上了那抹金色的光晕，星星点点，闪闪烁烁，泼泼洒洒，明明灭灭。一路上，我特别注意起路旁的梧桐树来。原来，你时不时都能够发现它们的身影。每隔一段，都有几棵或者一排的梧桐树立着，那样亲切，又那样神圣。这个季节，看着它们的模样，你会钟情于它们，没有任何的理由。
一路上，我们继续说着关于学校的事——
我说：“我真的是太喜欢待在马岙这样小的小学校里的，这里的很多老师勤奋耕耘，真让人动容。”
春风说，他在马岙教书一年，山里的生活是很会让人颓废，幸好当时参加了名师带徒活动，有导师胡志鹏老师督促着，有活干，才不至于浑浑噩噩。
……
返回的路途，总会比去时更快一些。一抵达学校，春风直奔教室。我的脑海里满是那一片飘落的梧桐叶，那一朵轻盈的蒲公英。挥之不去。
作者：杨世扬
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行走于三尺讲台。平时喜欢跑点步，看点书，也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让灵魂多点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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