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课上的不期而遇
——有感于学生发言的多维思考和晶莹之心
《唐宋诗词鉴赏》第六课是社会写真篇。主讲篇目为杜甫的《石壕吏》、白居易的《卖炭翁》和陆游的《关山月》。这样的诗歌放到现在来看，可以说是三篇非常优秀的新闻稿件了。《石壕吏》的故事性很强，人物形象也很饱满，如一台摄影机般的记录手法，真实再现了安史之乱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这篇文章，通过分层次解读故事和学生情景再现的表演方式，给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同一课的教学是要尽量避免重复的。而且要根据不同的诗歌特点进行不同的教学方法，况且杜甫的《石壕吏》有着那样沉痛的叙事背景，而白居易的《卖炭翁》则是在相对太平的唐德宗时期。面对诗风浅切平易的白居易的《卖炭翁》，我决定换一种方式让这首诗歌走入学生的内心。
在整体感知环节，两者无异。都是诵读和翻译，以及写作手法的批注。而在文本解读环节，我就抛出一个具体的问题：请找出一句或多句让你印象最为深刻的句子，并说说原因。
问题刚一抛出，大家齐声应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我摇摇头说，要自己思考，说出真正最让你感触深刻的句子噢。
我给了他们两分钟的独立思考时间。我还怕时间不够，或者鲜有人回答，结果就在我试着问谁愿意来分享的时候，竟同时有三个同学站了起来！
第一个回答的竟然不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两句。而是“卖炭所得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这两句。这位同学说：老翁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炭卖出来的钱，也不过只是够买身上穿的衣服和口中的食物罢了。他的生活是这样的贫寒，他的劳动是这样的廉价。但后来我们知道，他的这准备要糊口的炭也还是被抢夺而去，只换回半匹红纱一丈绫。这样他怎么回去向家人交代呢？
同学们自动为他鼓掌。我点评到：能够由老翁的辛劳说出老翁生活的贫寒，这是诗歌的信息给的，能够由老翁的贫寒及不幸的遭遇去同情他，这是白居易想表达的，也是你的善良给发现的。说得真好！
第二位同学说的是“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他说道：这两句诗，用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刻画出了虽官职不大却压死民的恶官形象。然而这“敕”却确实是自上而下的，如无皇帝命令，谁也不敢如此。宫市之苦，根源还是在朝堂之上，在统治阶级。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统治者掠夺人民的罪行给予有力的鞭挞。
掌声再次响了起来。我点评道：能从一个字发现作者的写作主旨，这的确是认真思考了的。正如这首诗歌，以卖炭翁的遭遇，反应百姓所受的宫市之苦，揭露宫市公开掠夺的本质，以一个社会横切面来反应民生之苦的问题。你也是以小见大，以一字来分析背后的原因。真好！
第三个同学说的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两句。他说得中规中矩，大家也报以掌声鼓励。
第四个同学说的还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两句，但他又链接到了白居易《观刈麦》中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两句，指出了两者的共同点，都是百姓的矛盾心理，以及这种矛盾心理背后的痛苦等等。
果然，这位同学得到的掌声更为热烈。我及时表扬了他懂得迁移的学习方法，能够联系起来分析诗歌，这有了专业鉴赏诗歌的样子。
第五个同学分析的是“一车炭，千馀斤，宫使驱将惜不得”这三句。他说道：满满一车炭，一千多斤，从入山一斧子一斧子地砍，到入窑一块块地烧，这是费了多少时日烧制而成的啊。这穷苦百姓辛辛苦苦烧成的炭，本想卖个好价钱为家人添加衣食，却被这样抢夺而去，只能眼睁睁地由他去，敢怒不敢言……
这个同学充分发挥了她的想象力，描述了很多她想象的卖炭翁的动作和心理活动。引得同学大笑不已，当然还有掌声。
接下来有回答“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的，有回答“翩翩两骑来者谁，黄衣使者白衫儿”的，有回答“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的，有回答“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碾冰辙”的……也就是说，除了“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这两句，每一句都有人分享了他的感触。
而引起我泪点的却是一个同学说的“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这两句。他从肖像描写入手，说道这是一位辛劳的老年人。又展开想象，说这样一个老人家，还要做这样辛苦的工作，是他的家境贫寒如此，还是说他可能是一位可怜的孤寡老人呢。他又接着说到，无论是什么身份，这样大的年纪，做着这样辛劳的事情，最后还有那样悲惨的结局，读来真让人伤心不已……
这位同学在叙说的时候，比起其他的同学相对条理性弱一些，但却在一瞬间，我的眼泪差点溢出眼眶。我点评说：从肖像描写去推测人物身份，这是我们诗歌分析的基本要求；从人物身份去推想人物身世命运，这是你的莹润之心。你一定是有着温暖的善良，是个心细又敏感的人。你的这番感触虽然说得有点啰嗦，但却让我想起了社会上很多如此辛劳的人，甚至有一些就在我们甚至，更甚者，有时候某一瞬间，他就是我们的亲人。当然，我也跑题了。不过，这就是诗歌的魅力，谁说我们学习《卖炭翁》只可以讨论唐朝的事，不可由诗歌感慨到我们的生活呢？这就是诗歌的美丽，我们在用心去体读时，某一刻的感触会直击内心，那一瞬的感动也许就是我们认识的深刻，也许还是我们成长的样子。
我接着说：相信大家对《卖炭翁》都有了深刻的理解，通过这么多同学的分享，我们也有了更为丰富的认识。你们也让我大开眼界，回答的不仅更要逻辑，也更有温度，这是语文素养中可贵的人文高度。感谢诗歌，让我们成长，感谢诗歌，让我们沉思。希望大家今后也这样，主动地去深入地读每一首诗，收获你的独特感受。
讲课，是讲给学生听，何尝不是讲给自己听呢。学生回答问题，是回答给老师，何尝也不是给老师的一份启示呢。我热爱课堂，热爱课堂中与学生互动中每一次生成的美好，就像人生旅途中的每一场不期而遇。
2018.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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