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时候,李老师说,暖气又快没了噢。
吃完饭,我就给加油的老板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迫不及待地说,阿姨,您好,我们家的暖气用……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我一愣,立马又改口,老板,您好,我们家气用完了,麻烦您来加一下油。
对方问,你家住在哪呢?
心里一惊,突然忘了住址了。因为以往都是我还来不及说住址,加油的阿姨都会说,我知道的。
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好久没说的地址。
半个多小时后,加油的新老板来了,是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烫着一头小卷发,走路一蹦一跳的,进门先给了我一盒抽纸,说以后都是他来加油了。
我连连点头,然后领着他走向院子后面的油箱。
他一边拉着油管,一边点着烟,我回头看到他正在抽烟,表示十分惊讶,一是疫情这么严重,怎么可以取掉口罩抽烟,二是感觉加油的时候抽烟很危险。
结果他把烟递到我面前,笑着问我,要不要抽?
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我心想,这真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
可是更不拘小节的事还在后面。
加完油,付完钱后,他突然问我,厕所在哪里?
我指着家里说,在里面。
他突然把烟一灭,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说,太麻烦了,我可以就在你们院子里方便一下吗?
我……
我只好转身进屋了,过了一会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和李老师聊到这个新老板,李老师只觉得他很搞笑,就像韩剧里那些混社会的喜剧人物。
可是我心里却很失落,开始越发的想念大年三十那天,最后一次来给我们加油的大叔大婶。这种失落就像初三那年突然换语文老师的感觉,记得当时也难过了好久。
之前加油打的电话都是公司电话,都没留有大叔大婶的私人电话,所有想联系都没办法。原以为他们会一直给我们加油的,可是突然就不来了,这是来韩国后第一次感受到的离别,甚至来不及告别。
突然想到席慕蓉曾在《小红门》中的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有很多人,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于是,在你暂时放下先或者暂时转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候甚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来的,当然也应该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昨天、今天和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诀了。 ”
我们租住在韩国非常传统古老的民居房里,所有的陈设都很老久,暖气和燃气都还需要人工配送,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得以真正感受到那些不经意间构建起的熟悉而温暖的人情。而我们所处的这个片区也是政府在筹备拆迁的地方,不知道是否能等到我们把书念完,但是我想当真正离开韩国后,再次回来时,今天所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杳无踪迹,每每想到此处,都会有很多的伤怀。
过年前打扫卫生,收拾好客厅后,我拍了一张照片,拍完的瞬间,我就感觉,有一天,真正离开时,我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不舍,有一天,我一定会无比怀念此刻所拥有的一切。纵然时刻都在想着,时间赶快过去,可以早点回国,但是对于现在仍然有很多的感念。
有句话说,当你第一次与某个人见面时就感到离别的隐痛和忧伤,那你一定是爱上ta了。
于物,于生活,皆是如此。
我深爱着现在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