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周作人先生在《喝茶》一文写道：“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浮生几年前曾与一位朋友有过这“半日之闲”，至今依旧在心中萦绕……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朋友的名字就在手机的荧光屏上不停地舞蹈与歌唱。朋友在电话那边说，她已经在湖畔茶楼等了很久，问我是不是忘记了。
　　我蓦然想起那个春天，我与她在一家文艺刊物同时发表了一篇文章，兴奋之余，彼此在电话中约定，在夏天到来的第一个周末下午，到湖畔茶楼：喝茶去！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临近湖畔茶楼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样的浅唱传来，放眼望去，是朋友倚在湖畔的亭阁上，轻轻吟唱。我喊着朋友的名字，挥挥手奔跑过去，心中不由地和上了仓央嘉措“我闭目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送经中的真言”的诗句。
　　碧水，绿柳，红亭，金色的阳光，轻柔的微风……我和朋友就这样坐在迷人的风景中，像一对初恋的人儿在这滚滚红尘荡漾着爱的涟漪，两杯氤氲的绿茶在我和她之间的茶几上随水浪上下翻腾，徘徊飘舞，如游鱼戏水，如绿蝶翻飞，顿时茶香四溢，春意盎然。
　　朋友闻了闻茶香，没有端起杯子，用眼睛问我，“这是茶吗？”
　　“是茶。好茶。”我答。
　　朋友说：“这不是茶。”
　　朋友又说：“这还是茶。”
　　我被朋友的这一席问话懵懂了，一时不知所云，眼前的她如禅坐于一叶莲之上，像拈花微笑的佛，不是与和我喝茶，而是禅悟参道。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朋友的心中是一片辽阔的大海和蔚蓝的天空，而我不及一杯茶的深度。
　　朋友告诉我，她以前是一位摄影师，开了一家相馆，生意还算兴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爱上了写作，红颜渐渐消褪，生意渐渐萧条，爱人分道扬镳，孤寂的灵魂没有找到回家的方向。她说现在生活在文字中很累，很多时间都是生活在幻境中，常常在《天上之父》和《天堂之路》之间的天籁声中寻找春暖开花。
　　我又能告诉她什么呢？我爱上了文字，我爱上爬格子，我爱走火入魔。我很想告诉她很多年前写过诗，在海子卧轨的那个秋天我已经死亡，在一个名叫乌江的河流上我又出生，喜欢在青山绿水间行走，喜欢在落日之后仰望一轮明月一个人轻轻的歌唱……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
　　喝罢了茶，朋友就匆匆的远去了，那个夏天也匆匆的远去了。
　　从此，朋友的电话先是关机，后是停机，在后来是空号，甚至与周围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仿佛她已经从我们生活的这个小县城消失了。或许，喝茶之后，朋友正如周作人先生所说的那样，“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了。”
　　朋友这一“消失”，又怎能可抵我十年的尘梦呢？
　　这些年，我曾穿行于茫茫的都市之中，也曾漫步于辽阔的海边，每当高挑的女人、戴着眼镜的女人、芳香的女人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都会暮然回首，一一分辨，不为别的，只为与她相见，哪怕是昙花一现，我都会死而无憾。
　　回到家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到湖畔散步，仿佛朋友还倚在湖畔茶楼的亭阁上轻轻吟唱仓央嘉措的情诗等我，然后是我们朝着湖畔深处慢慢走去，她朗诵我的诗歌，我浅唱她的散文，直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幻境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次第开放。
　　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的。我的朋友，你到底到在哪里？十年生死两茫茫，空悲切，白了少年头。
　　近日，我在网上看到一篇《你不是我的那杯茶》的美文，不尽为之一动不尽，眼睛一亮。
　　文中这样写道，“他坐在茶几那边的藤椅上，不言不语，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儿，与我想象中的浪漫诗人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就是他这种憨厚，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悄悄的爱上了他，甚至不能自拔。我知道人生如茶，他是一杯好茶，爱他的女人正在喝着，而我是不能去抢来喝的，我只有站着看的权利。为了不把爱情这张纸捅破，我告别了生长我的城市、育我的亲人、爱我的朋友、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他，开始我的人生之旅与‘剩女’之旅。”
　　“选择了悄悄的爱或轻轻的爱，这是我最幸福的事，也是我最快乐的事。我悄悄进入他的博客，看着他的一言一行和微笑，他还是那样的伟岸挺拔，憨厚开爱，依旧在文字中寻找沉醉，我感到很满足，我没有错，然后我悄悄的离开。每当他生日的时候，我会通过快递公司给他送去一簇鲜花，而我却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我看着这些美轮美奂文字，我知道是朋友坐在对面，述说着我和他的故事。
　　我想哭还是想笑呢，春天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