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俄罗斯电子战能力

远望智库开源情报中心  书香慧言  编译

近日，美智库外交政策研究所发布研究报告，介绍俄罗斯电子能力的发展背景与现状，以及未来能力发展将要面临的问题。主要内容如下：

一、俄罗斯电子战能力发展的政治与经济背景

  

   

自1990年代初以来，俄罗斯一直在使用从苏联继承的电子战技术，并部署了旨在实施电子情报搜集和野外无线电干扰的系统。俄罗斯还继承了基于先进指挥、控制和通信系统，卫星导航，情报和高精度常规武器的现代战争理论框架。该理论框架的正确性在1991年美国在伊拉克的作战经历中得到了证明。

苏联的解体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放弃了其对大国地位的追求。相反，俄罗斯的新兴国内政治与经济秩序以及俄罗斯精英的地位，高度依赖其在外交事务中的地位。俄罗斯的战略目标是继续成为世界上少数几个领先的军事大国之一，依靠核武器和先进的常规能力来确保其拥有海外力量投送能力。

然而，俄罗斯在1990年代面临严重的资源短缺、陷入车臣军事困境和国防工业危机，也未能实现自己的“军事革命”。即使2000 年代矿产资源出口为俄罗斯带来了快速的经济增长，也未能使莫斯科当局解决难题。尽管增加了国防开支并将国防工业合并为几家国有企业，但由于成本导致的通胀以及人力资本、技术和工业设备的短缺，国防工业的经济效率依然非常低下。

总体而言，在对国内经济和政治领域集中控制的同时，俄罗斯政治精英对1999 年北约对南斯拉夫斯米洛舍维奇政权的行动以及2003年和2004年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民主革命感到担忧。这些精英在俄罗斯国内拥有政治和经济垄断地位，其长期目标是恢复俄罗斯对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统治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唯一的全球超级大国）以及整个西方社会都会承认俄罗斯对其周边国家的垄断，结果导致俄罗斯越来越反对美国和西方的政策。

2008年8月与格鲁吉亚的战争以及世界经济危机改变了俄罗斯的游戏规则。一方面，军事改革和庞大的重新武装计划对莫斯科而言变得日益紧迫。没有改革，俄罗斯便不再有能力声称拥有对邻国无可争辩的统治地位和全球大国地位。另一方面，现行的更快经济增长及增加出口和税收收入再分配的模式陷入僵局。这需要俄罗斯对其机制进行系统性现代化改造（如2008年至2012年梅德韦杰夫担任总统期间未能成功的尝试）或进一步巩固政治和经济权力，并对治理方面进行一些技术改进，采取措施增加国有企业实体在俄罗斯经济与政治生活中份额。该战略自2012年开始实施。

然而，很明显，从长远看，俄罗斯重新武装的机会仍然有限，原因在于：一是在国防制造方面，莫斯科方面既不能依赖私人项目，也无法与发达的欧洲和美国开展工业合作；二是2012年后，俄罗斯年GDP增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三是俄罗斯与西方在人力资本、技术和工业基础上的差距仍然无法弥合。即使对欧美先进技术进行逆向工程，俄罗斯的国防工业也面临困境。因此，俄罗斯不能像美国及其他北约盟国那样发展其武装力量。

早在 2014 年，俄罗斯与西方日益激烈的军事竞争最终演变为公开对抗，莫斯科方面被迫主要依靠“反介入/区域拒止” (A2/AD) 系统及其他非对称作战力量。电子战系统和电子战部队在这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从提高俄罗斯的非核威慑能力到抵消北约在指挥、控制、通信、导航和技术情报系统方面的优势。

2009年至2011年，在与格鲁吉亚战争后不久，俄罗斯便开始进行军事改革，重新考虑电子战的作用。2009年1月，俄罗斯开始对各个电子战部队进行整合，以便使电子战部队成为另一种作战支援力量。2012年1月，梅德韦杰夫总统发布了一项持续到2020年的电子战政策。尽管该政策文件属于机密文件，但其主要目标是研发有效的跨军种、多功能电子战系统，而与电子战技术研发与采购同样重要的优先事项之一是，将电子战系统与其他国家安全系统整合。

此外，俄罗斯武装部队计划到2020年代将其电子战系统在军事行动中的作战效能从30-35%提高到80-90%。该战略表明，俄罗斯领导层在十年前就认识到俄军电子战能力的严重不足。能力上的不足导致了一种以增加数量为主的发展方式。直到2010年代末，该发展方式一直占主导地位。这反过来又导致俄罗斯目前在电子战领域面临挑战。电子战系统的数量并没有转化为更高质量的作战能力，使俄罗斯能够破坏优势对手的指挥与控制系统。

二、俄罗斯研发和制造电子战系统的工业基础与采购

  

   

俄罗斯电子战系统的研发工作依赖于其研究与工业基础。沃罗涅日空军学院是从事电子战系统作战理论及电子战系统研发需求研究和教育的中心。莫斯科国防部第46中央研究与发展研究所也为发展电子战系统做出了贡献。电子战部队自身也有一个小型研究单位，即第9科学连，它位于坦波夫联合部队电子战训练中心，主要从事一些应用研究。然而，主要的研发活动集中在国防工业基地。两大主要参与者是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Rostec）和“安泰-金刚石”（Almaz-Antey）国有军工公司。

Rostec拥有两家子公司，分别是无线电电子技术集团（KRET，生产陆基、空基和海基电子战系统）和Sozvezdie（生产陆基电子战系统），这两家子公司研发和生产了近80%的俄罗斯电子战系统。Almaz-Antey集团的子公司（尤其是NTC REB、以阿·伊·别尔科院士命名的中央科学研究无线电工程研究所、Ratep和NNIIRT）开发和生产用于防空与反导的陆基电子战系统，还可能有天基电子战系统。

俄罗斯在这十年中所采购的电子战系统的详细数据是保密的，但即使通过一些零散的数据也可以的做出一些评估。从2013年到 2017年，电子战部队接收了600多套不同类型的新型现代化电子战系统。这些系统中的大多数是用于保护地面战术部队以及单个飞机和水面舰艇免受对手雷达和精确制导弹药的攻击，并进行战术电子监视和情报搜集。据报道，2017年KRET提供了62套先进的电子战系统，包括9座“莫斯科-1”电子情报和干扰站，8座“克拉苏哈-2”和15座“克拉苏哈-4”电子情报和干扰站，20套“水银-BM”战术机动电子情报和干扰系统，以及10架装备Rychag-AV系统的米-8干扰直升机。然而，这段时间电子战设备供应的高峰期。根据Rostec 公司2018年年度报告，2017年之后，电子战系统的采购有所下降，因为2011年至2020年的国家军备计划已经结束，新的2018年至2027年的国家军备计划必须对2010年代采购的电子战系统进行维护和现代化改造，以及采购先进的新系统。

将这些数字与KRET公司零碎的财务数据相结合，并考虑到 KRET公司在电子战系统的制造份额占60%，俄罗斯在过去十年每年采购的陆基、空基和海基电子战系统估计从2012年的200亿卢布变为2016年的近 450 亿卢布，但近年来采购量有所下降。如果该评估结果是正确的，那么2018年至2020年的电子战系统的采购量不少于310-400亿卢布。这一采购趋势与2015年至2018年间政府对电子战研发支出相关。国有军工企业也投资研发电子战。一些电子战系统的必要技术和组件，如电子系统、指挥与控制系统以及材料，在其他项目中研发。总之，俄罗斯领导层试图在2016年至2017 年之后修改其电子战能力的发展路径。

俄罗斯修改电子战能力的发展路径作战方式主要基于以下原因：首先，电子战部队在 2010 年代获得了20多种不同类型的电子战系统，其中许多系统都是相互复制的。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军工企业使用不同的技术和组件为单独的作战任务开发特殊的系统。此外，每个工厂有限的生产能力和不同的经济条件意味着不可能大规模生产电子战系统。因此，每隔几年开发和供应新的或现代化改造电子战系统比从一开始就全面生产多用途的系统要容易得多。对俄罗斯军方领导层而言，重复生产问题是显而易见的。然而，由于人员和财力所限，进一步增加电子战系统的数量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旦俄罗斯通过购买大量电子战系统来填补其电子战能力的不足，它将被迫致力于维护这些系统，进一步发展这些系统，并将它们与其他作战系统整合。所有这些都不可避免地导致难以将电子战系统的数量转化为整个武装部队的质量。换言之，不断增加的新型电子战系统无疑给了俄罗斯带来了红利，比如，俄罗斯在乌克兰和叙利亚积极使用电子战系统，但这些红利并没有达到最初预期的水平。在局部冲突中，战术层面上的成就并没有在全面冲突中（例如，与美国和北约的冲突）形成对优势对手的明显优势。

其次，对已部署的电子战系统进行现代化改造的需求早在系统运行初期就出现了。俄罗斯的陆基电子战系统在大修前有 10至12年或600至900小时的工作时间，但由于通信环境以及电子战技术和反制措施的快速变化，这些系统需要在服役4至5年后进行现代化改造。例如，Divnomorie-U系统于2010年代末研发出来，旨在取代Moskva-1、Krasukha-2和Krasukha-4系统。这意味着俄罗斯当局将面临一个难题，即在研发和采购更加一体化、模块化的新电子战系统所需成本与此前交付的电子战系统日渐增加的成本之间寻找平衡。

还应考虑电子产品的进口替代问题。一方面，所有军事系统都依赖于前几代的电子设备，不需要对其进行大的小型化改造，因此，理论上，俄罗斯能够自行生产所需要的大部分国防电子设备。另一方面，即使是俄罗斯本国公司开发并用于军事系统的处理器也是由台积电生产的。此外，电子战的指挥、控制和信息系统需要更有效地适应现代战争的复杂通信环境。这将使俄罗斯继续依赖进口电子元件，并将在可预见的未来依然需要这样做。维持此类电子元件的储备仍然是俄罗斯弥补这种依赖的主要方式。

此外，俄罗斯仍然拥有相对较少的先进空基电子战系统。除了数十架可用于战术电子情报的老式Su-24MR侦察机、一些干扰直升机和一些基于Orlan-10战术无人机的Leer-3电子战系统外，俄罗斯在2016年只接收了三架伊尔-22PP电子战飞机和两架Tu-214R电子/信号情报飞机。基于Tu-214商用喷气式飞机的电子战飞机的研发计划和另一架Tu-214R电子/信号情报飞机的交付都被无限期推迟。也许其中的主要挑战是实现电子战设备与机载电气和电子系统之间的电磁兼容。

对于旨在应对对手太空资产的陆基电子战系统和针对电子情报与干扰的天基系统来说，情况更加复杂。俄罗斯当局和国防工业界在2000至2010年代对卫星干扰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到 2010年代末，俄罗斯终于能够开发陆基电子战系统Tirada-2S及其改进版Tirada-2.3，该系统可在部署区域内对卫星通信进行干扰，并于2019 年或2020年首次交付中部军区。然而，截至2018 年，Tirada系统的生产制造仍存在一些重大技术和工艺问题。例如，Tirada-2.3的设计文件必须在测试后才能更新，而俄罗斯却无法更换Tirada-2S的进口高压电源模块。尽管如此，Tirada可能被认为是俄罗斯试图制造类似2004年首次出现的美制反通信系统。

与此同时，俄罗斯重视发展和现代化改造其太空监视基础设施。俄罗斯领土上的太空监视中心隶属于空天军，它们的资金来源是俄太空预算的一部分。太空监视中心对于战略电子情报和战争以及俄罗斯民用和国防太空计划都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些基础设施，就很难以适当的方式规划、部署或使用包括Tirada在内的陆基电子战系统。然而，该计划进展缓慢，因为2010年代的首要任务是开发带有雷达和卫星的预警系统。俄罗斯在2016 年部署了一套激光光学太空监视系统，用于识别航天器的轨迹并获取图像，并计划到2025年再部署12套系统（其中三套也是激光光学系统，其他是无线电雷达），但截至2021年秋，这12套系统仍处于计划阶段。因此，俄罗斯的太空感知能力可能面临重大挑战，并且仍然无法宣称拥有完备的反太空电子战能力，包括对技术侦察卫星（电子情报、光电和雷达成像）进行保护。

2009年到2021年，俄罗斯运营着一个由4颗Lotos-S1电子情报卫星和1颗Pion-NKS雷达与电子情报卫星（两颗中的一颗，2021年6月发射）组成的星座，目的在于监视对手的海上力量以及陆军和空军的指挥、控制和通信中心。这两类卫星构成了“利亚纳”电子情报和目标空间系统。尽管“利亚纳”系统在前几年面临许多延误并且仍然不完整，但它使俄罗斯至少部分实现了电子战战略方针。与此同时，俄罗斯计划研发和部署天基光电太空监视系统，其中包括为电子战系统提供信息。还有一些官方证据表明，俄罗斯正试图研制电子战航天器。然而，考虑到俄罗斯国防工业经济效率低下以及技术和人力资本的持续赤字，目前尚不清楚俄罗斯是否会在后面两个项目中取得成功。

俄罗斯电子战能力的海基部分包括用于舰艇防御的舰载系统和18艘不同类型和航程的特种电子情报船。俄罗斯绝大多数电子情报船都是在苏联时期建造的，其中一些在2010年代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只有两艘电子情报船分别于2014年和2018年入役。另外两艘18280项目的情报船被推迟，目前计划在2020年代下半叶发布。因此，海基电子战系统将继续在俄罗斯的军事筹划中发挥辅助支援作用。这与俄罗斯海军常规部队整体实力相对薄弱的现实有关。

三、俄罗斯到2030年发展电子战能力将面临的问题

  

   

目前，俄罗斯电子战部队的人数约为9,000-12,000名军官、士官和士兵。这些部队由编队、分队、军种所属部队以及几个电子战编队和中央直属部队等组成。然而，重新武装计划以及技术和经济问题促使俄罗斯对其电子战部队进行编制改革。目前，俄罗斯军政领导人讨论的焦点之一是，能否将电子战部队从作战支援部队转变为武装部队的一个独立军种。

现有电子战系统的多样性以及电子战部队的不同隶属关系都需要对系统进行协同与整合与协同。此外，将电子战部队转变为专业化力量的想法可能侧面证明了俄罗斯电子战系统和电子战部队的实际战斗力水平仍不足以满足当前的军事筹划。至少，编制和配置不合理问题是很突出的。因为，除了获取电子情报、干扰对手在战区的通信渠道（包括火力指挥链和武器制导系统）以及保护己方部队免受对手技术侦察和电子战的影响外，俄罗斯电子战部队还要干扰对手的指挥、控制和通信系统，从而扰乱其部队和武器系统。因为，俄罗斯认为对手在空中和太空能力方面以及指挥、控制、通信和情报系统方面享有优势，其进一步发展电子战部队主要是为了与西方持续对抗。

此外，俄罗斯电子战理论人员普遍认为，一场战役中的信息优势是建立在夺取电子战指控系统及部队优势的基础上。除了电子战本身外，这场争夺还假定对对手的电子战指控系统进行火力打击和网络攻击。只有通过这种行动方式才能为资源较少的行为体创造获胜的机会。因此，在与优势对手发生冲突时，现有电子战部队与其他作战军兵种之间的整合水平仍有待加强。这意味着俄罗斯将在未来十年努力填补这一能力缺陷。

另一个问题源于俄罗斯海基、空基和天基电子战系统的研发有所滞后。如果在这些领域无法取得显著成果，就很难在战略行动中取得成功，也无法实施规模超过乌克兰和叙利亚冲突的海外力量投送。此外，由于海军的电子战水面舰艇继续扮演次要角色，俄罗斯可能会将电子战能力的发展聚焦空基和天基组件上。考虑到欧洲战区的地理特征，俄罗斯可能会选择在白俄罗斯部署陆基电子战设施，而不是在那里部署老式的“伏尔加”预警雷达和/或海军通信中心，其目标是沿克里米亚到加里宁格勒建立一个电子战“链”，以便覆盖乌克兰、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的部分地区。

目前尚不清楚俄罗斯国防工业过去几年在其他类型的电子战系统方面取得了多大进展，例如进攻性电磁脉冲弹药或用于电子战目的的先进战斗激光系统。俄罗斯最初计划到2025年前使其武装力量获得足够数量的这种武器，但目前进展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一些电子战系统的研发项目正在实施中，但它们不太可能在未来十年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