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追求“绝对空优”，到夺取“必要空优”
2022年9月6日，美空军负责战略、综合和需求的副参谋长克林顿·辛诺特中将在参加大西洋理事会举办的线上活动时表示，俄罗斯空天军在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中未能有效夺取制空权，且对地面进攻的支援十分有限。这引发了该军种对于未来空战、传统空中优势概念，以及如何在大国间快节奏、高强度的对抗环境中达成既定目标等一系列问题的思考。辛诺特将这种敌我均未能掌握制空权的状态称为相互“空中拒止”，即双方都阻止对方达成空中优势，未来可能成为高端冲突中控制战场空域的新模式。
一、从追求“绝对空优”，到夺取“必要空优”
美空军认为，空中优势是空军为联合部队提供空中和太空行动自由、在敌方领土作战、介入全球公域、支持盟友与伙伴、遂行国土防御的作战能力的基础，因此应被视为美军取得作战胜利的先决条件。而自海湾战争以来，美空军面对伊拉克、南联盟、利比亚等缺乏规模化战略战役反击能力的区域性对手，其“先踹门再扫荡”的剥洋葱式打法屡试不爽，使该军种产生了必须首先掌控全战区范围内的“绝对空优”，且这样就能“以空制胜”的思维惯性。
但是，随着大国竞争对手远程精确武器系统和先进一体化防空系统等“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能力的不断发展，将美军在战区的机场、港口、舰队、高价值飞机等重要目标纳入打击范围，特别是对手第五代战斗机的发展和部署工作快速推进，美空军可能面临战斗机“同代竞争”的局面，其空中优势将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挑战。
美空军和多家智库正深入思考大国间作战模式，思路由追求“绝对空优”向“必要空优”转变，强调按需夺取空中优势，避免陷入消耗战和持久战（美国兰德公司图片）
在这一背景下，美空军于2016年5月出台《2030年空中优势飞行规划》，其中明确指出：追求“绝对空优”在强对抗环境下既不现实也无必要，只需通过跨空、天、网作战域，且能与地面/水面能力聚合的“系统簇”，按照联合行动所要求的的时间和地理区域获取并维持空中优势。这种向“必要空优”思路的转变，表明美空军已深入构想大国间作战模式，强调按需夺控空中优势，避免陷入持久战和消耗战。
二、“空中拒止”概念的提出
“空中拒止”概念并非辛诺特原创，而是出自美空军空中机动司令部（AMC）特别计划处主任马克西米利安·布雷默上校，以及大西洋理事会斯考克罗夫特战略与安全中心高级研究员凯利·格列科。
2022年6月15日，布雷默和格列科在“岩上战争”（War on the Rocks）网站联名发表文章，题为《在拒止中拒止：乌克兰的对空胜利理应让西方感到忧虑的原因》。文章指出，西方国家空军长期以来一直奉行朱利奥·杜黑和比利·米切尔等人的制空权理论，强调阻止敌方运用和重建空中力量，并以压倒性力量和进攻性手段实现“垄断天空”的决定性优势，其内核与阿尔弗雷德·马汉的“绝对海洋控制”海权理论如出一辙。但在俄乌冲突中，乌克兰武装力量使用S-300、“山毛榉”等中远程防空导弹系统防御中高空空域，使用“毒刺”、“针”等便携式防空导弹控制低空空域，在己方空中力量处于绝对劣势的不利态势下，有效限制了俄罗斯空天军的活动，为己方地面力量的生存、机动和反击提供了更多机会。反过来，俄罗斯空天军拥有装备数量更多、水平更先进、技术含量更高的三重优势，在发现零星起飞的乌军作战飞机后能够在短时间内予以肃清，同样限制了对手充分利用战场空域。双方只能在各自地面部队掌控的区域提供有限的空中支援，由此形成了事实上的相互“空中拒止”。
俄乌冲突中，乌克兰在己方空中力量处于绝对劣势的不利态势下，利用地面防空武器有效限制了俄罗斯空天军的活动（英国路透社图片）
“空中拒止”概念更接近英国战略家朱利安·科贝特的海权理论，即：制海权的争夺并非零和博弈，我方丧失机动自由并不一定意味着敌方获得了机动自由；同理，阻止敌方获得机动自由，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我方获得了机动自由。在上述情况下，制海权仍属于争夺状态，不属于任何一方。
三、“空中拒止”概念的特点
1. 实现门槛相对较低
辛诺特认为，“拒止进入和使用战场空域的门槛，要大大低于夺取和维持控制战场空域”。换言之，防空武器的成本一般远低于作战飞机。正如辛诺特所说，美空军“一直通过专业化能力和专用化平台来运用空中力量，这些能力和平台非常昂贵。而瞄准这些平台的一枚、一组甚至一打导弹，其成本都远远低于前者”。这意味着，虽然“空中拒止”可能获得的成果有限，但其付出的成本同样有限，是一个值得纳入考虑的防御选项。
2. 无关特定作战域
美国国防部正高强度推进“联合全域作战行动”（JADO）概念走向现实。在辛诺特看来，如果能够通过相互“空中拒止”实现行动目标，那么从哪个作战域向空中投射力量和产生影响并不重要，舰空导弹、地空导弹甚至定向能武器等均有用武之地。因此，美空军欢迎陆、海军及其他军种积极参与，摆脱以固定作战域为中心的现行条令，承担其在“空中拒止”概念中所要求的角色和责任。
乌克兰充分利用低成本、可消耗的无人机，实施直接打击或火力校射，为己方地面力量的生存、机动和反击提供了机会（美国战区网站图片）
3. 作战持续性更强
“空中拒止”战略对高价值、高技术空中平台的生存构成了高风险挑战。除各式防空武器外，冲突双方还需大量使用经济可承受性更好，且便于批量制造、使用甚至损耗的自主无人系统，才能有效突破对手的“拒止空域”达成战果。而维持“拒止空域”的存在，也对防空武器和指挥、控制与通信（C3）系统的机动性和生存性提出了更高要求。由于决定性的空中战役不复存在、中小规模的战斗持续不断，因此也将引发作战理论的革新。
4. 兼具战略威慑性
辛诺特指出，大国对手一直深信，建立空中优势、海上优势和信息优势是获得军事斗争胜利的先决条件。因此，“如果我们能够证明美国有能力相互拒止上述优势的建立，那么我们的潜在对手可能永远不会达成预期目标，我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发生”。美国需要联合盟国，在战场空间边缘甚至对手“家门口”实现相互“空中拒止”，从而使对手相信无法获取全面空中优势，进而陷入决策困境，放弃或终止主动进攻。
结语
制空权，或者说空中优势，长期以来一直是美空军的核心使命任务。美空军的“空中优势”理论包括“拒止对方使用空域”和“确保己方使用空域”两部分内容。从辛诺特的讲话中不难看出，美空军已充分认识到大国冲突中对战场空域进行全面控制并保持空域使用权所需的巨大成本，开始思考如何拒止对手掌控空中优势这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本篇供稿：科技战略与系统工程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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