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杜蒙/编译
【知远导读】2023年1月，俄罗斯《星周刊》网站刊载了亚历山大·德罗比雪夫斯基、阿纳托利·斯塔索夫斯基两位学者的联合署名文章《谁能带领我战斗？》，深刻揭示了俄军在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中暴露出的部队中低级指挥军官缺编问题的根本原因，并基于苏军在卫国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积累的经验提出了可行性解决办法。“将军们总是在为上一场战争做准备”
，这句军事领域的至理名言充分说明了经验主义在战争中的局限性。显然，单纯依靠擅长总结战争经验的将军是难以取得胜利的，行军打仗真正需要的是一支指挥体制合理、作战要素齐全，而且具备复合能力、善于随机应变的专业化军队。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的特别军事行动再次证明，处理问题不可思维固化，切忌墨守成规，必须有能力妥善处理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下出现的各种具体问题。当前，部队中低层级指挥军官严重缺编正是俄军亟需解决的一个棘手问题。世界战争历史表明，无论任何强度的武装冲突，营、连、排级军官的作用都至关重要，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可以没有将军坐镇指挥，但却不能没有负责部队作战、训练和教育管理的一线指挥员。正是这些中低级指挥军官与士兵们朝夕相处、并肩战斗，共同操作和维护武器装备,所以战场任务的执行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指挥作战能力和军事素养。例如，在北高加索反恐行动、格鲁吉亚维和行动和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等所谓的低强度武装冲突中，战术层面的作战行动就是主要依靠排、连和营战术小组来完成的。通过对上述几次武装冲突进行分析研究，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由于战场上缺乏连续接触线，同时城市化地形使得防御体系呈现出“据点式”特征（每个居民点都是为防御做准备的抵抗据点），加之平民的存在限制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装备的使用，所以大多数的战斗任务都更适合指派训练有素的突击小组去完成，由级别较低的军官担纲指挥。可以说，当前俄罗斯军队身上暴露出的大部分问题，都是前国防部长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在任期间所埋下隐患的集中爆发，这一事实路人皆知。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的“创新”之举所造成的直接结果是，俄罗斯军队特别是陆军部队大规模裁减，指挥层级简化，军官人数减少了近3/5，准尉军衔被一度取消。与此同时，俄罗斯军事教育系统也随之走向崩溃边缘。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共有二十多所俄罗斯军事指挥院校被撤销或者合并，相当一部分历史悠久、声名远播的军官“摇篮”不复存在，这势必会对俄罗斯军队的发展建设带来重大负面影响。苏军在卫国战争时期解决中低级指挥军官缺编问题的经验毫无疑问，如何尽快走出困境是俄罗斯军队亟需思考和解决的紧迫问题。此时此刻，不禁让人遥想起当年卫国战争时期苏联军队处理类似问题的经验做法，特别是在培养军官方面的成功举措。卫国战争最初几个月，随着苏联军队在战场上接连失利，指挥人员培训问题变得愈发突出，但由于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苏军伤亡情况极为严重，尤其是战争前的低级和中级指挥员储备迅速“消耗”殆尽，所以在当时条件下，想指望伤者迅速康复或依靠军校毕业生来填补编制空缺，完全不切合实际。危机时刻，苏联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增加军事培训机构的数量，并对教学计划和课程内容进行重大调整。具体做法是：军校的招生人数大幅增加，而培训周期却有所缩短（例如，“射击”课目的培训时间缩短到6个月，每天的训练时间延长为12小时）。不仅如此，军事培训所涉及的领域大幅收窄，专业化程度相应提高，主要教学目的是让学员尽快掌握最基本的理论知识，重点是获得作战和准备作战的实用技能，以及在进攻和防御过程中指挥部队的能力。此外，在1941-1942年冬季，重新创建的集团军、军区和方面军少尉培训班相继开班，招收的大都是具有作战经验或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最优秀红军战士和低级指挥员。很快，一系列务实举措收到了显著效果，短期内苏联陆军学校的数量从49所迅速扩大到116所，学员编制人数也从36085名增加到167620名（增加了365%），与此同时，军事学院指挥系的编制人数显著增加，军事学校的学制期限缩短为两年。此外，也许是对战争形势有了准确预判，从1938 年开始，无论是军事学校，还是军事学院，都系统地实行了提前毕业制度，而且许多指挥人员进修班都改变了专业设置，重点培训装甲、工程、化学、通信等稀缺专业的指挥员。也正是得益于这些切实有效的手段，17.7万名学员在卫国战争爆发前走出了军事学校大门；从1939年至1941年，有12408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军事指挥员从军事学院分配到部队。然而，仅仅依靠军校毕业生不可能完全弥补指挥员岗位的空缺。鉴此，苏联国防人民委员部充分汲取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应对大规模战损而紧急培训中级指挥官的经验，提早就决定在各军区开设少尉培训班，其组织架构类似于准尉学校。虽然采取这项措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事实证明效果良好。至 1941 年 6月，已有104000名低级指挥员接受了培训。因此，在卫国战争开始前，苏联陆军部队里每四个指挥员中就有一名是少尉培训班的毕业生，其中 70% 担任排长和连长职位。当然，也必须承认，这些出自军事专业培训班的“早熟”军官身上还有诸多不足之处，令他们不得不在前线“继续深造”。此外，将预备役军官征召为现役也是解决中级指挥员短缺问题的另一个具有可行性和操作性的方法。实践证明，仅从1937-1939年，就有2万多人从预备役调派到陆军。苏联国防人民委员部对此举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了评估：优点在于可迅速缓解指挥员人数不足的问题，缺点在于指挥员的能力素质显著下降。总之，截至到1943年底，由17所诸兵种合成或单独兵种学院、2所军事研究院、8所民办院校军事教研室、184所军事学校和200多个独立培训班组成的苏联军事教育体系全面投入运行，为红军各兵种部队和特种部队培养军官提供了可靠的保障。需要强调的是，除了从军事院校入手，研究并采取解决军官人数短缺问题的措施外，从卫国战争的最初几个月开始，苏联最高统帅部、共产党（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国防委员会和国防人民委员部还迅速颁布了一系列旨在提高军官威望和地位的决议，其中包括出台奖励和晋升政策，以及通过发行出版物来大力宣传前线军官的英雄事迹。例如，1941年8月至9月，苏联国防军专门赋予方面军和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特权，可直接授予杰出军官少校以下军衔，也可直接任命国防人民委员部主要部门领导团长以下职务。苏军在阿富汗战争中解决中低级指挥军官缺编问题的经验在阿富汗战争中，苏军同样也留下了一些军官培养方面的有益经验，一些训练组织方法放在今天仍然适用。据专家介绍，这一时期的指挥军官培训是苏联军队的一项重要任务，其主要内容是培养军官组织战斗和控制火力的扎实技能，以及战场上的能动性和驾驭合理风险的能力。当然，培训期间也暴露出了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例如，缺乏在战时组织作战训练的经验，培训课程与实际作战条件不符，培训时间不足以完成课时计划，缺乏军事训练所需的物质基础，军官为落实轮岗制度而频繁更换职位等。概括而言，在阿富汗战争中苏联军队体会最深的一点是，指挥员训练方法必须紧密结合实际，不断调整和更新。如果说在和平时期，苏联军官每月都能专门安排几天时间接受训练（为期几个月的指挥集训和连级实弹战术演习除外），那么在进入阿富汗境内之后，他们便开始执行周训练计划，而1985年以后，又调整为每12天一个训练周期，训练内容主要包括：战术、侦察、火力、技术、工程，以及作战车辆驾驶等科目。接下来，军官们还需要在无线电通信演练和指挥所演习中接受通信设备实操训练，在营（连）实弹战术演习中完成指挥战斗的能力训练。值得一提的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苏军军官训练班和训练小组的人员编配方式也发生了变化，营和连的指挥员或连和排的指挥员都可以参加同一个训练班。同时参加训练的还有配属分队的指挥员（不包括诸兵种合成军队军官）、航炮“瞄准手”、作战指挥小组负责人和航空部队代表，这种混编训练方式有助于在短时间内解决执行各种作战任务过程中的协同问题。
目前，有许多人建议俄罗斯应尽快恢复那些因考虑不周而裁撤掉的各种级别和专业的高等军事教育机构。应该说，当年的裁撤不仅是使原有的军事师资力量元气大伤，而且多个专业的整体水平都受到了根本性的影响，这在客观上也制约了俄罗斯军事院校系统的重建进程。众所周知，眼下俄罗斯军队最亟需的是诸兵种合成、坦克、炮兵和防空军事院校的毕业生，因为他们是乌克兰战场上的主力军。正因如此，如果俄罗斯要考虑重新搭建军事院校系统，那么在操作顺序上，首先应该把精力集中在可培养战场亟需毕业生的那些院校，包括列宁格勒高等合成指挥学校、乌里扬诺夫斯克近卫高级坦克指挥学校、奥伦堡高等防空导弹指挥学校、科洛姆纳炮兵学校及其他一些久负盛名的军事院校。当然，这丝毫不会影响或降低其他专业军官的重要性。专家们还认为，为了迅速改变俄罗斯军队在编配中低级指挥员时捉襟见肘的状况，在目前阶段不妨也可尝试一下让在校最后一学年，且成绩优异的学员提前毕业，与此同时再招募一部分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预备役军官。除此之外，准尉军官同样是一支不该遗忘的力量。必须承认，2009年实施的以合同制军士取代准尉的制度是失败的。当时，俄罗斯武装力量分阶段裁撤了14.2万名准尉，要求他们要么改为军士军衔，要么退役。虽然早在2013年2月27日，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大将便在俄军序列中恢复了准尉，但仍然附加了保留条件，即准尉只能编配到战斗和技术岗位，而且排除在仓库和基地等单位之外。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高等军事院校的军官培训必须要以符合现代联合作战要求为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专业课程设置方面不应将重点放在打击恐怖分子和非法武装团体上，因为作为指挥战斗的军官而言，必须准备好同实力强大、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敌军作战。要知道，应对不同规模的军事冲突，各个强力部门是理应各负其责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打击恐怖主义和非法武装团体应该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俄罗斯国家近卫军、内务部的职责，而在规模更大一些的军事冲突中，由联邦一级行政机构负责人在后方地区组织的国土防御部队需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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