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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命笔记:虚报官年的尚书陈大道

西汉时期,有一天,汉武帝闲逛街,来到郎官署。

看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武帝便好奇在问他,什么时候入仕,怎么到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郎?老人叫颜驷,见武帝这样问,也就如实说道:“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方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

颜驷的一席话,道尽了官场辛酸!

颜驷虽然说的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命运不济的问题,不论是专业,还是年龄,他总是赶不上趟,交不上好运。文帝时代,文官吃香,他偏偏是武官出身,专业不对口。景帝时代,喜欢用老臣时,而他又嘴上无毛,岁数太小。到汉武帝时代,一改朝廷老气横秋的气象,五湖四海,大量起用年轻官员时,而颜驷偏偏又老了。

不论怎么说,在官场,年龄是一道硬坎。就如今天的官考,超过某个年龄,或低于某个学历,你就没有报考公务员的资格。科举时代,虽然不限年龄,但三年一国考,名额有限,三年一状元,没人敢盼,赐个进士也是难上难。多少人皓首穷经,七考八考,都考不上。若是有幸考上了科举,如果年龄太大了,还能干点什么?又能干几年呢?倾尽一生的努力,挤破头皮,高登龙榜,却年事已高,这是一个很尬尴,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滋生了官场年龄造假的问题。

唐宋之后,官员的年龄不实,已经成了官场的一个普遍现象。同僚之间,闲来无事,喝茶聊天,你可以天上地下,海阔天空,评诗论文,最好不要问人家的年龄,即便人家白发苍苍,也别问!问出来的,也是档案上的年龄,小着呢。到了宋代,“官年”(为考进士当官虚报的年龄)现象,已经成为同朝为官的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规矩,登科士子比实际年龄小个三五岁,七八岁,甚至十来岁,估计都不在话下。唐宋时还盛行“榜下捉婿”的习俗,达官显贵争相把考中进士的士子,拣年轻的招为女婿,又能当官选好职位,又能报得美人归,现实利益诱惑下,士子们虚报年龄蔚然成风。

到明朝,此风日盛。岁数大的,进京赶考,在填报《进士登科录》学籍档案时,从祖父母、父母、兄弟,行几,妻氏,这些情况都属实,用不着虚报。但在填报出生年月日,至考进士年,“年某某岁,某月某日生”这一固定公式时,假就出来了。那时交通不便,考生不远万里,进京赶考,人家填了“年二十八岁,三月初五生”,虚报了十岁,但“三月初五生”是真的,考官看看面相,再看看纸上岁数,相差大呢,也只能默认,问,只能招考生的骂,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量你也无法派官员到人家老家去调查岁数。白纸黑字,人家填了,就是证据,就是以后提拔晋级唯一年龄档案。

考进士之难,难于上青天,一部《儒林外史》可谓写尽当时士人的坚持和无奈。蒲松龄才华横溢,考到70岁,只得了个岁贡生,勉强比秀才强一点。少数幸运的人,或在五六十岁考中进士,这时的年龄,对于做官而言,已经没有多大优势,年老体弱,精力衰退,朝廷也会想为官怎能堪当大任,但是若年轻个一二十岁,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但是,有一个特殊场景下,考生,官员,是不会虚报生年的,更不能虚报生日生时,虚报,意味着自己糊弄自己的前程,意味着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那就是批八字算命。明朝时,中国的算命术已经十分成熟,考进士,就那么五个专业,叫五经,平均下来,每经的考生各占20%。其中,报考《易经》专业的,或多或少,都会算命。也就说,在古代科举时代,有五分之一的官员,是精通《易经》的,有的官员,命理学挖得还很深,研究得很透。即便到清朝,也是如是,上至雍正皇帝,就是中国算命学第一高手。明朝官员中,万民英就是命理研究专家,为政之余,把一生的精力用在为人批八字,收集八字,著书立说上,最终著成188万字的命学经典《三命通会》,收录进唐宋至明末有名有姓历史人物、官员、名人、将军、富商等八字两千多人,不愿意留姓名的两千多人。这是中国命学典籍中,收录有姓有名历史人物八字最多的一本书,古今没有之一。一般情况下,经过万民英大师批命的,生年都准确无误,真实无猜,好多八字,命主本人时辰记不清,不是寅时,就是卯时,万民英都会忠实地记录,某某某造,一云寅时,一云卯时。但官方档案的精确率,不可能精确到时。

五百年后,这本算命书的文史价值大放异彩。相也研究《三命通会》多年,把《三命通会》中的八字,和《进士登科录》学籍档案生年对照发现,好多进士,好多官员,存在学籍档案年龄造假的问题。凡有此类问题者,《进士登科录》岁数全部小于《三命通会》八字岁数,除生年不同,“生于某月某日”出奇地一致,证明《进士录》年龄造假。《进士登科录》是学籍档案,官方档案,而《三命通会》只是一本江湖算命书,二者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生月生日又怎么出奇地一致呢?也就是说,好多考生在填《进士录》时,只改小了生年岁数,生月生日没改,也没必要,似真似假存在着,更好。但五百以后,我们把这二者摆在一起研究的时候,《三命通会》成了检验某个官员年龄造假的试金石。

明朝“官年”现象,已经引起学术界重视,但专家学者,只能从族谱、地方志等资料入手,去统计分析官员年龄造假现象,要考到某人造假,往往缺乏铁证,也不敢去冤枉历史人物。那时的人,也一样,谁都怀疑谁的年龄不真,但也仅是怀疑,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你无法跑到人家老家,找人家父母调查,弄不到人家的真实情况。去吏部告,就成了口说无凭的诬陷。而今天,《三命通会》八字,成了鉴别具体对象年龄真假的重要依据。可惜,文史界压根不认识《三命通会》的文史价值。这些年龄造假案例,相也一一分析在案,将来会经过数据统计分析,形成明朝官员“官年”现象研究的学术论文。

今天,先给大家举一个例子。一个本来61岁(虚岁)已经退休回家的官员,他自己心里清楚年龄到了,在53岁(假龄)时主动提出退休。结果,因为当初考进士时年龄造假,报小了8岁。退休三年以后,又被朝廷以年富力强起用,又当了十一年的官儿,而且,晚年还遇到了鸿运,十一年时间,连续提拔调动十次,几乎一年一升,或一年两动,到75岁(假龄68岁)时官至尚书,又激流勇退,立即申请致仕,回家去了。

这人就是明朝时晚运鸿得发紫的户部尚书陈大道。

陈大道(1549—?):字靖卿,号惺宇,一号苏岭,湖广襄阳府光化县(今属湖北襄阳老河口市)人。行三。万历十四年(1586)丙戌科三甲第二百六十九名,赐同进士出身,都察院观政。十六年(1590)二月,授南阳县知县。二十一年(1595),选户部主事。二十五年,升户部员外、户部郎中。二十六年,丁忧。二十九年,补原职,同年升河南知府。三十二年,升河南按察司副使。三十六年六月,升陕西布政使司右参政。三十七年,致仕。四十年二月,复起为江西布政使司右参政,八月改四川右参政。四十三年六月,升四川按察使。四十四年二月,升四川右布政使。四十四年十月,升四川左布政使。四十八年改泰昌元年八月,升顺天府尹。天启元年(1621)八月,升通政使。二年正月,升户部右侍郎。三月,升户部左侍郎。三年三月,升户部尚书。九月,上疏辨张居正冤,自请致仕归。(李锵涛先生考证总撰,并提供)

生:明嘉靖二十八年二月廿四日(1549.03.22)子時。

陈大道:己酉 丁卯 甲子 甲子。

陈大道,《三命》云“丙戌进士,府尹,楚人。”系清雍正本补入。经李锵涛考证,《文武星案》所载与《三命》相同。但《万历丙戌科进士同年总录》载,出生于明嘉靖三十六年二月廿四日(1557.03.24),命造为:丁巳、癸卯、戊申、壬子。《三命》造与《进士录》生年不一,月日神一,皆为“二月二十四日”生,《进士录》比《三命》整整小了8岁。这样,到万历十四年(1586)考进士时,年龄就由38岁降到了30岁,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典型的学籍年龄造假。八字以《三命》八字为准。

观《三命》此造,虽有两子,亦非子遥巳格,盖柱有酉金,为阳刃用官,酉冲卯而阳刃有制,甲坐印而官星有护。八字忌在丁火伤官高透,阻碍官星透出发用。好在己土财星虽死卯月,但死土晦火护官,架子仍在,只要岁运助旺财官,去掉或制绊住一子,解除“两子不刑一卯”之病,则阳刃有制,功名有成也。

命主九岁行运,逢丁壬年寒露交清。初运丙寅,甲木得禄,纳水更好,少而聪颖。乙丑运,己土财星落地复活,丑酉相合,财旺生官;子丑相合,引起子卯相刑,阳刃受刑,读书卖力。甲子运,三甲子相遇,人生奇观,三子刑卯,阳刃有制也,但又刑刃太过,产生水泛木浮,移根换叶之虑,是运中举人,又屡考不中。38岁丙戌,最运最后一年,卯戌相合,固了木根,戌土刑生官星,考中进士,入都察观政。癸亥运,癸水克丁,印星伏伤护官,仕途利。42岁庚寅,亥寅相合,煞有印化,授知县。47岁乙未,选户部主事。可见,命主北方三十年,水太重,印太过,总有水泛木浮、化官护刃之病,故晋升缓慢,人快半百,官至七品。

壬戌运,运入西方,壬水合丁,印星伏伤,戌土生官制水,则官星冲刃得力。49岁丁酉,丁由壬合,印伏伤护官有情,酉冲卯,官制刃,升户部员外,又升户部郎中。50岁戊戌,万历廿六年,戊土克壬,财星坏印,不利父母,卯戌合火,不克官也不利官,是年,丁忧居丧。53岁辛丑,万历廿九年,丑酉相合,财旺生官,丑子相合,剩一子而刑卯,流年大利,丁忧满,复原职,同年升河南知府,官至四品。56岁甲辰,辰酉合,财生官,辰子合,利一子刑卯制刃,升河南按察司副使。

辛酉运,西方官旺地,与提纲天克地冲,虽两酉不冲一卯,但卯也不敢轻举妄动。辛运,丁克辛,伤官克官,但有己土化伤护官。60岁戊申,财星生官,升陕西布政使司右参政。61岁己酉,并临太岁,三酉刑一卯,制刃太过,金水大旺而木浮,退休。64岁壬子,三子刑卯,又复起,任江西布政使司右参政,八月,改四川右布政使。67岁乙卯,双酉双卯双子遇齐,金水木平衡,阳刃受冲受刑,大制,升四川按察使。68岁丙辰,辰酉相合,财星生官,升四川右布政使,十月,旋升左布政使。

庚申运,仍然西方官煞旺地,官煞混杂,但申子合而有清,官不透而煞透,故是运变成阳刃用煞格也。72岁庚申,岁运并临,但不但无灾,还升顺天府尹,就因官煞旺地,原局有丁,伤官也能驾煞,阳刃乖顺驯服也。73岁辛酉,岁运官煞混杂,他不但无事,还又升通政使。盖丁火克辛,有清格之美。74岁壬戌,煞印相生,升户部右侍郎,旋升左侍郎。75岁癸亥,煞印相生,升户部尚书。九月,上疏辨张居正冤,自请致仕归。就因亥卯合而护刃,弄不过对手也。79岁丁卯,入己未运,财星己土落地生根,未穿子,财坏印,未合卯护刃,伤官丁火得根,伤官克官破格,阳刃无制,必是寿期。正史虽然没有留下他卒于何年的记载,但从大运看,陈大道寿数在80岁左右。

【相也按】从陈大道的命运轨迹中,我们清楚的发现了他假造学籍,改小生年岁数,给自己的人生带来的红利。从真实年龄说,61岁那年,他自己心里清楚,已经主动“提前”退休了,还留下不恋官场的高风亮节。但是,他档案岁数只有53岁。过了两年,可能是皇帝用人紧张,或吏部推荐,这家伙岁数还小,身体又无毛病,怎么这么早就退休了。所以,在他64岁(档案年龄56岁)那年,又复出了,这第二次出山,一路从右参政,历右布政使、四川按察使、右布政使、左布政使、顺天府尹、通政使、户部右侍郎、左侍郎,到75岁(档案年龄67岁)升户部尚书。11年时间,职务变动了10次,有时一年一次,有时一年两次,屡迁不止。也许,朝堂上的人,早看出门道了,面相看着七十多岁的老人,年龄怎么就不老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尚书一到位,激流勇退,找了个“疏辨张居正冤”的借口,主动申请退休,回家了。他两次退休,都是自己主动申请,没有人弹劾过。就因为人家阳刃格,喜用官煞,所以在晚年西方金运二十年,基本红得发紫。档案年龄若不虚报,61岁退休后,基本就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谢谢上海著名古籍考证专家、命学专家李锵涛先生提供陈大道的学籍生平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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