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秋雨最是缠绵。

      心是冰凉的，不安的。

      乔谙出门要去一趟图书馆，雨有点大，风穿过袖口和脚踝的时候会有微微的疼痛感，这样的雨天，其实不必出门，她也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一本什么样的书，只是心乱如麻，迫不及待的想在雨中走走，贪图这点冰凉甚至是微冷，她的伞在手中拿着，一直没有撑开，偶尔遇到行人，忍不住侧目，乔谙想笑，但是不知是该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秋的氛围已经很浓了，落叶像失去爱情后绝望的女人，从苍翠娇艳到毫无生机，攒足了绝望，秋风一动，纵身而下，没有留恋，没有眼泪，倒也潇洒。

     老树的高处，挂着一个看似蓬松的鸟窝，在风中摇摇欲坠，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鸟，但是它一直都存在着，春夏秋冬、一年四年，无论扬风拂柳还是大雪纷飞，它从来没有消失，它是什么呢，乔谙站在雨中仰望着，雨水落在眼中，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而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掺杂着雨水横行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乔谙突然明白，那是一个家。一个风吹雨打都不能摧毁的家。

      小城的街道已经够干净的了，这样的雨天，还是脏了鞋袜，乔谙毫无知觉，内心的煎熬让她觉得走在这样的雨中是一种享受，她想，也许自己的心理真的出现了问题，钻了一个死胡同了，走不出来了，情绪可以左右她的一切思想，心跳的速度会莫名其妙的加快，然后眼泪随之而来，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转角是个公园，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建设中的湿地公园，这个城市正在用它的“地利” 创造着“天时”与“人和”，从知名的贫困在如今的凤凰水城，从破败拥堵到现在的风景宜人，从曾经的不甘落后到此刻的大步向前，乔谙的成长正好见证了这一切。

      依稀记得，小时候多病，爸爸骑着二八自行车在前面大梁上放个小垫子，带她到县城看病，一路睡过去，爸爸一手骑车，一手托着她小小的脑袋，直到路过湖边，爸爸才会叫醒她，让她看湖上的渔船。

      那时候的湖水和现在完全不同，水位线很低，旁边长满了芦苇，忙碌的渔船在湖面上缓缓前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回来的时候走在湖中的大堤上，那时候的大堤还是土路，太阳西落，红彤彤的照在平静的湖面上，芦苇在风中轻轻摆动，在晚霞的辉映中闪着金色的光芒，美的让人炫目，在乔谙未离开家乡的之前，那是她心中最美的画面。

      如今已是亭台楼阁、植被茂密的湿地公园了，华丽转身是必然，因为它的底子深厚。

       林荫小道曾经是乔谙和他经常去的地方，晚来无事，便牵着手一路走一路说说笑笑，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清风明月的时候去过、雨过黄昏的时候去过、大雨滂沱的时候也曾撑伞去过，到处都是往事散落的痕迹，下了多少场雨都无法抹去，她清楚的记得他们走在桥的中间，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一路走来从不放开的手，走累了肆无忌惮的趴在他的肩上，或者直接挂在胸前，爱情的神奇在于，它在的时候，亲密无间，寸步不离，当它消失的时候，青山为隔，生死不见，最美好的一切瞬间变成了最残忍的记忆，而这记忆会在你的生命中生根发芽，无限放大，你痛苦的根源就在于此，但是该如果化解，怎样解脱，乔谙无奈的停下了脚步，旁边是他们曾经坐过的长椅，炎炎夏日，坐到被蚊子咬的再也承受不了的时候，才离去，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湖水很深，像极了人心，平时，美好的存在于你的身边，给你视觉的享受，但是，当你走近它，融入他，它便会要了你的命，毫不留情。接着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你尸骨无存的时候，不知道是否能明白，聚散离合都属寻常，凡事的两面性都要接受，幸福与痛苦是并存的，没有谁永远是你的谁，你在这个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当你无法承受的时候，让煎熬的心翻个面，伤透了，就硬了，任心中波涛汹涌，脸上要云淡风轻。

      大概，人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过去了，一切都好了，过不去，就只有自我折磨到面目全非，毫无意义。

      疼痛文学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当你一把年纪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个需要被照顾心情的孩子，但是已经没有人去摸摸你的头，告诉你：乖，坚强点，别倒下。

      乔谙低下头看了看湿透的鞋子，依旧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哪怕它已被泥泞沾染的变了颜色。

    万物都收到了秋天的消息，只有紫薇还怒放着，但也花期将尽，乔谙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小院，种一颗蔷薇，一颗石榴，再种一株木槿，都是花期比较长的树木，可以整个夏天都生活在花的世界，屋子里一定要放一束百合，又香又好看，但是这样美好的想象，那个与之作伴的人在哪里？

       图书馆坐落在湖的北岸，站在它的长廊上闭着眼睛也能感受这是一个绝佳的位置，风景宜人，空气清新，书香四溢，天上人间，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此。

       走在木制楼梯上，有点像离家出走的孩子般的狼狈，全身湿透，手中拿着雨伞，任性的不符合自己的年龄，乔谙泪眼婆娑。

       图书馆内悄无声息，朋友此时打电话给她，乔谙轻轻的走出去，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接了电话，她的声音轻易的暴露出了她的情绪不佳，朋友叹了口气轻声而又坚决的说：“乔谙，没有谁是你的救赎，也没有谁能一直给你温暖、当你想要去依靠一个人的时候，要记得给自己体面，哭也只能哭给自己看”。

      是的，体面！

      乔谙无声的点点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