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铭：那支时间开放的玫瑰

作者：路铭      

        霍金写过一本书，书名叫《时间简史》，我没有仔细读过这本书。但这样的书名给了我启发，促使我对时间这个概念进行自己的思考。

        时间究竟是什么？我认为，首先首先是人类存在与感觉中的运动变化的度量，是先有事物之间相对的运动变化，再有时间。设想一下：如果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像有部魔幻小说描写的那样，突然石化静止不动，并且永远静止不动下去，于是在地球任何一个固定的点或者位置上，黑夜将是永远的黑夜，白昼将是永远的白昼，包括人的生命时钟也停止，人也将不再有生老病死，人们也不再有任何的思想和言行，生命失去活力与意义，同时人也失去了谈论时间的机会。

        其次，时间又是在人的主观意识中，世界上万事万物的运动变化次序的量度。作为运动变化次序的量度，时间承担着两个功能：一是一个系统本身的运动变化次序的量度，二是在不同系统或事物之间的相互比较下，它们之间相对的运动变化次序的量度。
        时间是系统或事物运动变化次序的量度，运动变化既是所谓的“客观”存在，又必需通过人对世界的感觉和经验获知。在人的感觉和经验中，事物的变化有快有慢。比如灯泡A比灯泡B先亮并且先灭；比如平行运动的两对物体，A和B之间拉开同样的距离，要先于C和D之间拉开同样的距离。但是人活在牛顿力学的框架中总不能随意地说：在运动变化快的事物上，时间就流逝得快，在运动变化慢的事物上，时间就流逝得慢。也不能说，先发生变化的事物，附着在它上面的时间就快，后发生变化的事物，附着它上面的时间就慢。这样的话，人会抓不住事物的本质和它们之间的运动变化规律，如此的世界不要乱套？出于这个原因，人需要用一种具有代表性的事物的运动变化作为标准参照物，作为世界上万事万物运动变化的标准时间，这样其他事物的运动变化就有了快慢和先后的量度。

        再其次，时间仅仅是人观察世界上事物运动变化先后顺序与快慢的一把心理尺度。我们使用的标准时间，仅仅是人类心中的标准时间。1967年以铯133原子振荡来定义秒长，是至今人类最精确的标准时间。但是不同的生命，包括不同的事物，如果它们都是有生命的话，因为它们所处的地位、眼界、视角、感觉器官和判断能力之间的差别，它们的感觉和心目中的标准时间就不一定相同。如果将不同事物的变化，作为不同事物身上的时间的体现的话，世界上将会有各种各样的时间。比如汽车有汽车时间，轮船有轮船时间，火车有火车时间，飞机也有飞机时间。并且汽车A有汽车A的时间，汽车B有汽车B的时间。动物世界更是如此：老虎有老虎的时间，山羊有山羊的时间，乌龟有乌龟的时间，蚂蚁也有蚂蚁时间，蚍蜉也有蚍蜉的时间。并且蚍蜉时间和乌龟时间相差很大，大到属于“夏虫不可与之语冰”的地步。

        既然不同生命或者事物“心目中”的时间有所不同，我们可以把自己当成是上帝心目中的蚍蜉。设想有一把高倍数的时间放大镜，可以把时间放大数万或者百亿倍，那么一秒就会变成一光年那样漫长。于是我们是否可以看到平时在现在这个时间系统中看不到的无数新鲜事。有人曾说，那样的话，在滴答一秒钟之内，空气中会发生无数次类似爆炸的事件，我相信这是可能的。那样的话，原子的世界和今天我们太阳系是否有些类似？原子世界中，是否也有着被我们所无视的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呢？反过来，我们还可以把自己当成乌龟，甚至当成上亿年寿命的乌龟精，这样就可以把时间压缩数万甚至百亿倍，那么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在我们看来是充满着喜怒哀乐、艰辛坎坷、生离死别、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人类历史，也将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或者就等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但是这样的结果是否又让人十分地失望和无奈？人的生命的意义与价值究竟体现在哪里！

        最后，既然时间只是人判断事物变化次序的心理尺度，那么这把尺子也可以倒过来丈量事物。一旦尺子倒过来丈量事物，时光就会倒流，历史就会穿越。所幸的是目前世界上人们所看到的变化后又原封不动地变回去，可以死而复生的事物毕竟占很少比例，所以在人类的心目中，时间只是向前方流逝。如果哪一天，人看到的变化回去的事物突然在自己周围多了起来，那么人们也会相信时光是可以倒流的。

        回到现代科学公认的理论上，比如在爱因斯坦相对论关于时间的论述中，时间、空间和物质三者是相互关联的。“时间与空间一起组成四维时空，构成宇宙的基本结构。时间与空间在测量上都是相对的，观察者处于不同的相对速度或位于不同的时空结构的测量点，所测量到时间的流逝是不同的。广义相对论预测质量产生的重力场将造成扭曲的时空结构，并且在大质量（例如：黑洞）附近的时钟之时间流逝比在距离大质量较远的地方的时钟之时间流逝要慢。”并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如果人以光速运动的话，时间就会变慢。接近光速的宇宙飞船回到地球的话，迎接他的孙子可能已经变成了爷爷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世界也真的乱套。开挂的头脑想出的东西真的是与常人不一样。

        时间原来是如此一种有时让人警醒觉悟，有时又让人脑汁绞尽，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东西。但如果没有了时间，或者时间发生了错乱，人类的精神世界就会发生永久的坍塌，那些科学定理、数学方程与物理公式都无从谈起，天下一切归零，世界白茫茫一片显得眼不见为净。

        也恰是在被人司空见惯的时间女神的魅惑下，科学家们孜孜不倦地寻找精确了再精确的时间度量基准；哲学家常常钻进时间的锈迹斑斑胡同，死活也走不出来，比如马丁·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文学艺术家又似乎对时间敏感且容易对其动感情，如名著《等待戈多》、《百年孤独》和《追忆似水年华》等都为时间站台。历代诗人更是感时抒怀的高手，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看似写得随意，却足以让人如身临其境，惊心动魄一番。宋代词人晏殊的“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则让人感叹人生无常，唏嘘物是人非。有位现代诗人冒出一句：“我们在时间中行走”，充斥着酒后哲学家的腔调，另一位诗人又在一边大惊小怪：“时间是一只蝴蝶，想去捉它，它已经飞走了。”

         现代诗人北岛则有一首叫做《时间的玫瑰》的诗，显得曾经沧海、老成持重且妥妥的哲理范：

        “当守门人沉睡，你和风暴一起转身，拥抱中老去的是时间的玫瑰。

        当鸟路界定天空，你回望那落日，消失中呈现的是时间的玫瑰。

        当刀在水中折弯，你踏笛声过桥，密谋中哭喊的是时间的玫瑰。

        当笔画出地平线，你被东方之锣惊醒，回声中开放的是时间玫瑰。

        镜中永远是此刻，此刻通向重生之门，那门开向大海，时间的玫瑰。”

        在诗人的笔下，时间是厚重、锋利、魔幻、庄重、惨烈、伤感、温暖、呵护、狂野、痛楚、销魂、创造、神秘与永恒的生命之花，是人类手中，带着累累伤痕的镇世法器。

                                           2016-9-25

                                                2023-5-1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