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石窟里的较量                             

　    祝山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耳边响着砰砰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一下，一下，像打在祝山的心上。祝山竖起耳朵听，不是炮火的轰鸣，不是子弹的呼啸，而是一种空灵的幽谷的回声。祝山瞪大眼睛搜索，石洞好生眼熟，他下意识地一摸腰间——枪不见了，只摸到冰凉的石板。
　　洞里的光线忽地变暗，祝山抬起头，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祝山一怔，发现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便迅速撑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在背后摸索。
　　别动——该喝药了。女子声音严厉却漾着迷人的微笑。端药走到祝山身边，蹲下，搅拌，女子的手指纤细粉嫩。
　　祝山喝完药，女子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腿。那条腿抖了一下，她挑了祝山一眼，又挽起他的裤脚，一条红肿的腿露了出来，腿肚子敷着一层草药。女子起身端来一盆清水，然后揭开草药，清洗伤口，又敷上新的草药，她把祝山的腿扳正平摊，站起来笑吟吟地。
　　祝山心头一动，迟疑地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采药的，这是石窟。女子说。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高烧昏迷在山上，我采药发现就背回来了。
　　石窟——高烧？祝山歪着头，撑起胳臂肘，眼睛机警地扫了一圈。
　　哦，我腿伤了。谢谢你相救，我得走了。祝山说着就想站起。
　　女子笑道，走？你站着试试？
　　祝山一动腿，钻心地痛，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快躺着吧，别逞强。你的腿伤得很深，化脓了。
　　祝山摇摇头，只得顺从躺下。女子又悄没声息地离开，石窟静悄悄的。
　　砰，砰，声音又出现了。
　　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祝山听得想睡，不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娘在捣药，砰，砰，砰，急促而富有节奏。突然，娘喊了一声，儿啊，你回龙游有什么任务？娘想帮你。
　　龙游是我家啊，我回来看娘。
　　孩子，娘想你呀，你有话和娘说吗？
　　娘，我也想你，我就是回来看你呀，娘——
　　一阵温热的气息袭来，朦朦胧胧里，祝山看见一张绯红的脸。女子正俯身注视着自己，粉嫩的唇，迷离的眼神。祝山想看清楚，眼皮撑了几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女子给祝山喝完药，说要去采药就背着竹篓走出了石窟。
　　女子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祝山侧耳静听，旋即翻身下地，一步一瘸地走近洞口。只见洞口以矩形垂直向下延伸，高度约30米，顶部呈“倒斗型”。祝山环视着石窟，石窟很大，近2000平米，窟内分布着3-4根巨大“鱼尾形”石柱，与洞顶浑然一体。中心部位有约20平方米的矩形水池，其两侧开凿而成，另两侧砌石而成，石壁上有鸟、马、鱼的石雕。祝山慢慢走到水池边跪下，良久地，一动不动……
　　女子回来看祝山还在熟睡，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女子端来一碗药，祝山捧起一仰脖子，喝得精光。女子又去拿来草药，浅笑着坐下，双手揽过祝山的伤腿放在怀里，祝山一阵燥热，眼见着女子翘起玉指在伤口上鼓捣，屏着气一动不动。
　　还紧张呀，这不马上换好了。
　　女子放下伤腿，把目光扫向石窟，似乎无话找话，你说，古人建造这么大的石窟做什么呢？
　　祝山循着女子的目光望去，说，是采石吧？
　　嗯，应该不是吧。在外面采石多方便，况且洞口那么小，怎么运出去？
　　那就不知道了。
　　或许是战备基地？——藏兵，抑或兵械库？女子猜测着，用眼睛罩住祝山。
　　都有可能——你说呢？祝山迎着女子的眼睛，笑道。
　　女子站起身，莞尔一笑。
　　一连三天，女子都去采药。回来就按时敷药。
　　第四日，女子采药回来，还带回酒和肉。
　　摆上酒菜，女子在祝山对面坐下，托着腮，眼瞅着祝山，目光柔和。
　　祝山喝了一口酒，说，你让我想起我娘，可是——你不是龙游人。一边说一边大嚼着猪肉。
　　女子眉头一颤，何以见得？
　　祝山起身从竹篓里拿出一株草问，你说，这是什么草药？
　　女子盯着祝山，狡黠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是卷耳，它能解毒也能致毒。你不认识，你的手不是采药的，但你会捣药。祝山自顾自吃着，继续说，我家世代中医，娘常常捣药，我听惯了砰砰的捣药声——可惜娘死了，日本人追她，她跳进了石窟的水池，那，就那个水池——
　　女子瞟了一眼水池。
　　盘子的肉空了，祝山有些醉意，指着女子说，其实，你知道我是谁？
　　女子颔首浅笑。
　　你笑得很美，但你的笑能杀人。
　　哦？是吗？那如果你说了，我可以不杀你。
　　你要我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要地图。你不是情报员吗？你把地图藏在哪里？
　　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不懂？哈哈，我说的是——你若死了，没有你，就没人找得到地图。女子狞笑着掏出手枪。
　　砰砰砰，三声枪响，祝山摇晃了几下，仿佛听见了熟悉的捣药声……
　　啊哈，不错，美子小姐干得漂亮！随着叫好声，从洞外进来几个持枪的日本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拍手。
　　女子赶紧转身立正，报告冈田君，我已经完成任务。他身上没有地图，mihuan药也没能让他说出什么。
　　嗯，不错。
　　长官，他死了，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石窟。女子说。
　　冈田探了探祝山的鼻息，随后一挥手，走！
　　几天后，一支队伍进入石窟，连长对着祝山的尸体敬了个肃穆的军礼，然后割开他的伤腿，从肌肉里取出了一张微型地图，按照地图找到了一个兵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