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平：乡村底下人的生活
作者：汪平
（老家一角）
老妈一身的毛病，冠心病、高血压、颈椎病、肾结石、低血糖等像邪一样附在她的身上，特别是冠心病严重，简直是蠢蠢欲动，每天总要不时骚扰着她，让她坐卧不安，严重时，坐在椅上，动也不敢动。
自老爸去世后，老妈不愿住在城里，一个人住在乡下的老家，所以，我们兄弟怕她冠心病或高血压突发，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便只好轮流着陪她住一段。
这个社会，每一个人的压力山大，都需要挣钱养家糊口，谁有时间待在家中？像我这个五百多人的村子，在家的仅几十个人，还全都是老弱病残，连在村小学读书的小孩也仅只有一人，其余的都迁到县城读书去了，青年都出去打工去了，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年轻人，最好的就是几个五十多岁、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家种田种地，所有的重活全都是他们在做。
有一个老人，快七十岁了，子女没有精力照管他，只能让他在家少做一点，让他在家照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但这个老人看到别人家的条件都比自己的子女要好，只好多种点田地，多出去赚点外快，不管存多存少，不能找儿女去要，反正子女不在家，自己做了多少，他们也看不到，但子女会从别人的口中打听到他做得那么辛苦，不免对他说说道道，甚至连孙女都在劝他，要他少做点，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就是减轻了子女们的负担，但他听了只是笑笑，儿女走了，他依然故我，能做的做，能赚的赚。有时为赚个辛苦钱，还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
还有一个叔，在家耕种了一担多田地，我总见他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出去，晚上天要黑才回，连中午丢下饭碗，一点钟就走，像在三伏天，中午不超过两点就到田地中去了，记得我去年种了点包谷，我下午四点去包谷地里的时候，他在田中锄草，我看着他已锄好了的那一大块地，足够我大半天做的事情，不免让我咋舌。
像这样勤劳的老人，在我村子里留下的这几十个老人中，比比皆是，七十多岁还在耕田种地的也有好几个，八十多岁仍在生产劳动的也有几个，只不过是劳动量稍少了一点罢了。我经常看到有一个老人，每天拄个拐棍，也要到他的地里去好几次。我每次看到他总是笑道：老脚！八十多岁了，还不留下多活两年，享些清福，你还真以为天堂是好过的么？他说：他们都不在家，自己吃的总不能也去买啊！幸好，他的儿子从今年开始，已留下一个在家照看他了，以后每个儿子轮流回家照看他一年，不像我们几兄弟在县城，只轮流回家照看母亲一个月。
其实，乡下的父母，勤劳一生，到了老年，他们哪像城里的老人一样，散散步、跳跳舞、唱唱歌的，他们一生都在为子女奔波，男人耕田种地，女人为儿女带养小孩，直到动不了，或生病倒下了才罢。
而儿女们在外，都不希望高龄的父母出事，他们都宁可父母少做一点，都希望父母的身体健康一点，只要他们不进医院，就少了儿女们的一件大事。有些老人在儿女的一再劝慰下，只好少做一些，丢掉一些工作量大的事情。比如养猪，不再出去卖苦力等，我们这个村子里养的猪越来越少了，因为是土方法养猪，以吃青草熟食为主，养一头猪至少需要大半年，所以需要投入很大的精力。
现在的猪肉一跌再跌，我前几天在县城买的排骨只有二十元一斤，不剔排骨的猪肉才十二元一斤，而今天，村子里正好有一户杀猪，不剔排骨的猪肉三十元一斤，比县城的猪肉每斤贵了十八元，但这种猪肉好吃多了，县城买的猪肉，往锅里一丢，水没烧开，那汤就像米汤色，而我们村子里杀的猪肉，在锅里随你怎么煮，那汤是清亮的，不加任何调料，很远都能闻到那种猪肉的香味，喝一口，那种香甜，是外面买的那种猪肉所没有的。
但哪怕这种土猪肉卖得这么贵，还是没有几个人去养猪，原因就是父母的身体比什么都金贵，现在年轻人的生存压力太大，身上背负的高房价、高教育已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若再加上高医疗，那就是他们不可以设想的事了。
我在朋友圈就经常看到一些熟人在大病后的水滴筹，动辄一筹就是十万二十万，若不是高昂的医疗费用逼得这些人山穷水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去水滴筹呢？更何况水滴筹太多了，几乎隔几天就有，捐献的人已有些烦不胜烦了，哪里能筹到这么多呢？所以他们只要父母的身体好，不生恶病大病，就是对儿女做了最大的贡献。
今天，村妇联主任带着几个医护人员来到我家，上门提供注射疫苗服务。其实，她为这个事来我家多次了，以前是她一个人来，这次一下子来了五人，把疫苗都提到家中来了。这种事我在朋友圈就看到过，有人在田间地头被强制注射疫苗，这种态度真是服务到家，难道今天要在我家上演了？不管中国的疫苗怎样，我还稍懂得一些疫苗的常识，一般情况，每种疫苗至少需要研究个七、八年，甚至一、二十年，多的几十年，研制成功以后，还有三年的试用期，然后再临床普及应用。我还知道非典这么久了，全世界的非典疫苗还没有研制出来，我也知道艾滋病已有三十年的历史了，但全世界还没有研制出艾滋病疫苗，而新冠病毒是含有非典肺炎病毒和艾滋病病毒的，而这种新冠疫苗仅仅研制几个月就拿出来临床应用，不管疫苗质量如何，最起码就少了一道试用期的程序。再说外国的瑞辉疫苗比中国的疫苗要好，而他们因注射疫苗都有那么多死亡的病例，副作用的病例更多，像澳大利亚，因注射疫苗死亡病例三百多人，副作用病例高达十几万，而在中国，从来就不见因为疫苗出现过死亡病例，更不曾出现副作用病例，是零死亡零副作用，所以这就有点奇葩了。但我也知道妇联主任的难处，我对她自然不能说这些，只能向她把老妈的情况说明一下，便对她说：我老妈的情况不同，她已快八十高龄了，又从不外出，在乡下她不会走出村子，在县城她从不下楼，即使在医院住院，从进院到出院，除了我们陪护她去检查之外，连一日三餐都是我们送给她，她也从不下楼。所以疫苗对她来说打不打无所谓，何况你们还是二类疫苗，二类疫苗就是还没有经过试用不能推广的疫苗，打了这种疫苗的后果还要被注射者自负，国家对打疫苗的政策是采取自愿的原则，你要我支持你的工作可以，我妈有严重的冠心病和高血压，你若能为她担保，那我可以让她去打，但若一出问题，我不找政府，我只找你负责，你若不能担保，那对不起，我只能按照国家采取自愿的原则，我要对我老妈的生命负责。
她说：我也没办法，政府就是要我们提高疫苗的普及率，其实，我们片就只几个老人没打了，像你们余坊，只有你妈、杏梅（八十多岁，已中风多年）、北钧（已接骨卧病在床）、细柳（在家服侍老公北钧）、大华（已中风）、高桃（已中风）这几个人没打之外，连中风的华海都打了，包括一个九十七岁的爱凤老太太也打了。打疫苗是上级政府要你们后果自负，我怎么能为你们担保呢？她说完，把我说的话拍了个视频，几人唧唧咕咕着走了。
当然，她知道我也没打，因为，我有药物过敏史，曾几次药物过敏，有一次在县医院住院医生没弄懂，到武汉同济医院才确诊为药物过敏，因多种药物过敏，我当然不敢打，她连我老妈都没说过，自然也就不会强制我了。
我看着她们走的背影，觉得她们村委会中的成员，为了每年这两三万元的年薪，也确实当得够辛苦够敬业的。我前天到她们村委会去办个证明，看到她们八个人，包括村主任在内都在忙碌着填表，我曾问她填的什么表？她说还不是打疫苗的事，整天忙忙碌碌，忙得人没有一点空闲。我当时就想，这打疫苗的事，怎么让村委会管这些事呢？应该是卫生系统管的事呀？
我庆幸她们没有强制，她们还算理智。一些地方为了最后几个没打疫苗的人，真是用尽了方法，有强制的不说，有些比较理智的地方，就以补贴的方式来吸引人去打，有的从打一针补贴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像上海可以说是刷新了新高，为了打个疫苗居然补贴到八千元，并且，连外地的人可以车接车送，还包括用这么多的钱去补贴你。
可惜，这种政策没在我们这里，不然，我村这几个没打疫苗的人，说不定为了这几个钱，被家人抬也被抬去打了。因为，我在网上就看到一个老太婆为了这个钱，用八个人的身份证，就打了八次疫苗。这并不奇葩，也许是生活的无奈吧。
晚上，我坐在场上，看着满天的星星，闻着偶尔的蛙呜，觉得这村庄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有点太寂静了，连小孩打闹的声音都没有，电视的声音也没有，估计没有多少人看电视了，连狗吠声也很难听到一声，只有一辆车从外面开了进来，小喇叭在叫喊：卖菜哟！卖菜哟！这在以前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情，因为，家家种菜，谁买？而现在的晚上，却有卖菜的车进来了，打破了这个村庄的寂静。于是，我也起身向着那辆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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