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交

【美丽庆云】君子交

 

庆云有个麦子。

 

麦子姓夏，叫夏小云。流行《老鼠爱大米》的那阵，人人嘴里天天哼着：“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夏小云却不以为然，人家说的句句在理：生在农村，满柜满仓的都是生了虫的麦子，老鼠天天出来偷瓜掳枣，大米在它们是奢侈品。这要是南方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是地地道道的北方，麦子才是老鼠的最爱。从此一逢有人唱老鼠爱大米，人们总觉得脊梁沟子冒凉气，夏小云提着鼻子斜着眼抱着肩膀不屑一顾的深情在后脑勺阴风闪过，人们顿觉得这首红极一时的爱情歌曲变的清汤挂面似地索然无味起来。夏小云从此也落了个外号：麦子。这一叫，好么，夏小云这名字反倒陌生了。记得十年一次的同学聚会，誊写嘉宾名单的那位同学愣是一脸茫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麦子的全名，磕磕巴巴问麦子是不是姓麦，惹得被麦子在那场聚会上灌了个烂醉如泥。

 

麦子秉性耿直，犀利，凡事爱问个为什么。我和她前后位，有一回老师讲到两条平形线永远无法相交的定理，当时教数学的是韩老师，是一个小巧的有着美丽圆脸庞的老太太。按说这条定理在教学中就属于一种盖棺定论填鸭式的不争事实，可事实是麦子同学当时就站起来了，吓了韩老师一跳。麦子同学站起来问了一个在当时大家都认为可笑的问题：“两条平行线为什么不能相交”？顿时课堂上一阵哄笑，记得最后的结果是：麦子同学急红了脸，小巧柔弱的数学韩老师睁大了仿若见鬼一样美丽的大眼睛，外加一双纤细伶仃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直到下课铃响了以后，麦子还是那句话：“我只想问：为什么不能相交，这有错吗”？

 

当然，这没错，错的是当时，做好孩子似乎应该中规中矩，等着老师一字一句将所有规矩方圆画成理想蓝图。麦子成了怪胎，老师们避之唯恐不及，反倒是我从此成了麦子的朋友。多年以后，在一次午后聊天中，那一天阳光很暖，我刚刚从北京三里屯给麦子寻了一张崔健的摇滚唱片，麦子带着耳麦听得如痴如醉。那一刻，我告诉麦子：“两条平行线可以相交，就是现在。”我记得麦子听了这话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带着耳机摇头晃脑听她那震破耳膜的摇滚，白无聊赖的我，正翻动手边的一本王朔的《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冷不丁麦子一双有力的双臂一下子环绕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肩膀滂沱如雨。

 

许久以后，麦子从肩膀抬起头，轻轻地说：我们去看看韩老师吧！

 

韩老师真的老了，70岁的她已经满头银丝，但依旧是美丽的。她没有认出我，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麦子，并脱口说了一句:“麦子，你这倒霉孩子，我一直惦记着你呢".我看见麦子的眼圈当时就红了。

 

在韩老师的记忆里，麦子是特殊的，是另类的，是不容易被忘记并轻易被想起的。在我的眼里，麦子就是麦子，多年以后，小到不能再小的只是时间，大到不能再大的是友谊。

 

麦子现在在庆云中学教书，家有一女，夫唱妇随，幸福美满。

仓央嘉措有一句诗：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恋！

为什么不呢！春天走了，我们还在。听音乐，聊天，喝豆浆，谈儿女情长，偶尔喝点小酒，不喝醉，微醺就好。夏日夜晚清凉，庆云小城灯火阑珊。我说：走慢点，要不花还没有开呢，要不走得再快点，要不花要谢了

麦子说：淡淡就好！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