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似雪、月如霜——绝美的荒凉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

 

    这样的诗句在冬夜里读来，苍凉而空旷落寞更其悠悠然难能自已，可是心底有清清潺湲的亲爱在流淌、低吟。竟然是欢喜的、深爱着这样的句子。曾经一遍一遍翻读《红楼梦》，所读几许，竟不可胜数。看那些繁华开启、壮大、鼎盛，复又决然萎谢、消亡、陨逝干净，废墟都不曾留下只砖片瓦，心里的惶然与凄清一点点绞索入骨、如残红夕照、寒江芦竹、冷月孤管，萧萧瑟瑟、浑然忘我至世界倏忽间不见踪迹。

    草木君说，有泪是珍贵的。而我的泪绵若湘水、缠拟断藕绢帛，清冷时也有着炽热的内核，却总是莹莹然盛放在花芯草叶上，粲然梦似的清凉婉转、且断断不可复制、留存。人间的许多憾恨牵系，莫过如此罢。

    年少时，喜欢林妹妹悒郁孤高的情愫，只以为单薄纤弱才楚楚可怜，内中的纠结情切于我少年的心是不得通透的，越过荒凉的虚实色空、漫情于一宵月光清绝的迷离之后，才深深地懂得，原来那些凄楚弥切俱是疼痛的味道被撕扯、放逐之后，一点一滴贮成百世的淳酿，开在懂得的心上，香气是可以珍藏的那种迷漫与轻扬，至骨血与共、沸然冰释。

    让我且共一刻颓唐与苍凉吧，在这样繁华与荒芜重叠的世上！历史，那些海棠的泪血，竟然会有琥珀的光，只因为，每一颗敏弱柔韧的心灵在不断地折射、递进、幻放一重重、一幕幕绝色的珍藏。在温婉的时刻倾听每一朵花儿的呼吸，清越、绵蜜；在幽寂的时刻绾住一脉月光，做一株草叶上、一颗露珠的新娘，真切、轻柔地美丽过、梦幻过，却不留一丝痕迹，然而永远有梦在童话里，徜徉。

    亲爱，且歇一片刻，权只为了、为了这世界曾经有那样清澈的繁芜、美丽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