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和《修建中》大概算是有联系的两篇。我并不喜欢这两篇,就像看焚琴煮鹤。人间最是憎别离,可是,比别离尤其可憎的是别离的样子难看,比别离时的样子难看更可憎的是别后重逢,难看依旧。
《舞姬》写丰太郎留学期间爱上德国女郎,并与之同居。后来为功名抛下女郎回到故国日本。流露出一种愧疚和怀念。《修建中》,写到德国女郎来日本演出,男子与之相见,时过境迁,男子既碍于身份要显得庄重,又不免小气地流露出对与女郎同行的音乐伴奏者的醋意。
最近看人恋爱数年,一朝分手,甜蜜全无,硝烟弥漫,诋毁,对骂种种不堪。何苦,何必,不好的人不值得,好的人又不忍心,至于不好不坏的,路人更是无涉。至于那种N年后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再次表现内里没长进的,那简直是连时间都对不住了。
《鸡》是我喜欢的一篇。军人石田丧偶后上任小仓,租住农家的一段生活。工笔细绘了院落、下不完的雨、蝉噪、房东女人的纺车声,她的隔墙骂街如戏偶可观、偷米的厨娘。有人给石田送来一只公鸡,石田没有杀掉吃肉,又买来一只母鸡一起养起来。马夫把自己的鸡放进去一起养,下的蛋都是马夫的,而石田的鸡似乎从不下蛋。后来马夫把自己的米和用具也和石田的混在一起,吃掉的米都算石田的,坏掉的器物也都算石田的,使尽了小聪明。这些琐屑里,石田本人一直微微地笑着,或者,不笑,静静地看着。读的时候,我担心这笑容背后有报复,可是,后来没有,石田只是把鸡和器物送给马夫,自己另置,从此分清界限。
此间,石田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一种东西,我喜欢。那是一种潜行于现实琐屑鄙俗下的清醒和自持,从而在鸡毛蒜皮中气定神闲,在小器里有一种大气的格局,在大气中又有一种锋利,在锋利未及完全显露后转而云淡风轻。
像是市井深处禅衣一闪,隐于市的一颗清凛之心。
像是一幅画,所有的喧嚣不过是背景,而最耐看的是水样留白。
《青年》,在我来读,可以做为教科书。
《青年》讲述了小泉纯一从乡下来到大都会东京,经过一番阅历,见识了作家、教授、大学生、艺妓各色人等,尤其领略了有闲夫人的美色诱惑,险些沉沦,而后终于在不断的自我审视和自我剖析中回归清醒和光明。在这部小说里,森鸥外把自己的社会观、人生观、文学观、女性观表达得淋漓尽致,大段的内心独白和挚友之间的讨论,像清流一样,洗清了小泉纯一的眼睛和心。那些不断从内心深处去探求生活真相,探求事物本质,丰富又同时规整自己精神的描写,能让人一起思考,心慢慢随之沉静,清澈。
在我看来,一切拒绝也同时是尊重。如果从这个角度,小泉纯一拒绝参与到富孀的玩偶圈子里去,也是一种尊重。
他经历那一切,但没有参与,他不是过客,他是一个观者,观人的同时,观己,因为观己,明白自己与那一切不可融合,于是远离。
他后来怎样了呢?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青年怎样了。
我所知道的是,我在读这些的时候,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有种种存在的真实,而最最真实的是自己内心和行为的真实,一切事物存在即合理,可是,合乎自己生命要求的才算数。
不论一切怎样,对自己的要求没有改变。
最近几天因为天冷,整天宅在家里。看了几页书,看了几幅图,买了一件颜色温存的棉袄。整个冬天忽然变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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