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休息日，关了闹铃，无际涯梦里醒来，一窗晴好。身体抑或精神，说不出的嘈杂，非苦痛一以概之的轻描淡写，从前的神清气爽一去不返。源于这样的无明，看似最最知近的自我，对于这个肉体又真正了解多少，毋宁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更为贴切。所幸还有精神，还有一眼天涯里的广阔，时间涵容里的滋养，意愿所向，似是每时每刻都还可以重新来过。

 

每与人相对或看书读字，有多少是去了心不在焉各言其事甚或顾左右而言他的！我们养鱼栽花往来世事，除去欣悦于那鱼那花那些人事带给我们的闲适、优雅、明艳、清爽和些自我存在感的良好，还有多少心情是为着那鱼那花那些人事而设身处地刹那绽放着的。而那些所遇因着各自的鲜活美好或是善解人意而得以颐养栽培顺风顺水左右逢源，这样一种活法，可是她们的心甘情愿？

 

许多时候，我们会活在他人的敷衍里，并以着同样的真诚敷衍着他人。我们自己就是那鱼那花那些人事，因着临去秋波的一转，因着惊鸿一瞥的惊叹，因着他人加诸于己的所谓责任、意义，就此收了翅膀，锁了心扉，羁绊了脚步，蒙蔽了初衷，放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从容和自由，乐此不疲！

 

于是选择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在力所不及、无能为力、无所适从时。看似漠不关心，实则感同身受，生怕近于苍白的安慰，沦于敷衍的伪善，伤害了真诚的干净。一些人一些事，总要自己承担的才是，但凡可为，尽一份力，发一份光，有胜于言辞的无关痛痒。亦由此深知自己的不通世事，我愿意承接这样的眼光和怨尤，只消让他们能时时觉出几分自己的高尚，并由此添些暖意于世间，都是一种值得。

 

总会有那么一刻的渴望，洗去尘劳，点一盏灯，燃一柱香，素衣一束，淡然一抹，于喧嚣浮世一隅静坐，一杯茶，一本书，于文字的真诚里遇见安静的美好。心念起处蓦然发现，原来富足如此简单：不消聚光，不消吹捧，不消看似和谐的面孔、氛围，甚至不消音声色彩美轮美奂，一念放下，从前种种追逐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我注定要游离于热闹的边缘，如果只是因了你的寂寞，请不要轻易叫醒我的孤单。

 

叶绿枝柔，杏红李白，初见花开，现世安好，一段曼妙时光就此开启。儿子离海回到陆地，瞬间隐进茫茫人海，不管你怎样的叮嘱，牵挂，眺望，猜测，叨扰，并不影响他时时刻刻长成一派自己的春天。

 

其实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前行，有的急切，有的舒缓，并不因了我的喜好而分成对的错的，好的抑或不好的。同了我的弯弯绕绕的优柔寡断牵牵绊绊，都不失一种用心，我更希望每个人都能早些明了自己所需，并能由此获得真正的喜悦。世俗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我们身心惧疲依旧不以为苦。我自己亦时时需要这样的提醒，就在这两天，在我被些事所纠结时，我分明感觉到内心的不够安宁，天知道从前这样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个早上，门前的十几棵杨柳被伐去了，在她们腰枝款款尚不及迎风飘舞的时节，连同那些才睁了眼想要看一看大好春光的虫儿们，它们随了尼泊尔余震里的生灵一同去了。环顾周边上下，并无所遮挡，或真是尼泊尔的余波所至？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片天地少不得绿树成荫，但更为急切的是太过缺乏内心怀了树木的人。树不在了可以再植，地震破坏了可以恢复，若人心震坏了，树不起来了，再多的树，亦终将逃脱不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

 

从前看人，多看他如何对待家人，父母夫妻兄弟姊妹，如今还要加上一条，是否善待花鸟鱼虫草木……你是什么货色，人家就给你什么眼色。这样的看并不会影响了人家固有的生活，无涉他的喜怒哀乐，却有碍自己的远近亲疏。同了我之于人家眼里的货色几何，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疏离的原因，如果他不能够在反思里洞见自己的无知！

 

原是出来散步散心的，抬眼便又招惹了些烦恼的无奈。这个世界不宜久看，越看越是纷乱，不如趁了困顿之前，开窗以向春天，将一壶老茶泡成通透，闲处宴坐，静里观书。依旧喜欢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草木归来，燕子归来，人心亦当归来矣，归于自然，还至本处，做成自己！茶虽治不了病，和了文字饮下，却偶尔可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