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庐文苑
我那待字闺中的《河口码头》
——剧本《河口码头》简介
铅山河口镇是厚重的，几百年的时光将河口刻镂成一条满载醇醪的舟船。不但厚重，而且古朴、雄伟，漫溢着迷人的芳香。
从明代中后期一个还被叫做沙湾市的小小的滩涂，到清代中叶成为名满天下的八省通衢的重要码头，河口只用了短短几百年。据史料载，辉煌时期，河口一地仅仅从事茶叶行业的劳动者就达十数万之巨。“舟车驰百货，茶楮走群商”，这是蒋士铨对河口商业繁荣的描述。河口古镇规模庞大，几乎汇聚了当年最先进的文化元素。这些先进的文化元素，不仅仅是中国元素，还有大量的欧美文化也浸润其中，店铺、票行、茶厂、教堂、妓院、会馆一应俱全，中国人、外国人、富商、苦力八方荟萃。
而成就河口为繁荣鼎盛的万里茶道第一镇的，主要就是河红茶与连史纸。
这种背景，当然有故事，当然有感动，当然会衍生出某种独特的精神，比如，河口茶商精神。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我们有了创作电视连续剧本《河口码头》的冲动。
2015年春，在我的老师，上饶日报文化记者、编辑郑大中先生家，郑老师说，他一直想将河口繁荣背后的深沉东西写出来，太值得写！而且，他已经为之准备了很多年，采访了大量的第一手素材，问我感不感兴趣？我是土生土长的铅山人，又生在产好茶的武夷山深腹山区，自小对茶叶就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从郑老师说起这想法时脸上的兴奋劲，我看到了他从骨子里迸出来的那份对家乡炽热之爱，这种爱，深深的感染了我！因而，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老师，写！不管写出来有没有人愿意把他拍出来，我们都要写！这也算是我们对生养了我们的家乡一次菲薄的回报！
2015年4月，我正式进入剧本创作状态，翻阅了大量有关茶叶、茶商和茶叶经济的文献资料，并且与郑老师一道，几次进入武夷山西坑、桐木关、分水关、福建武夷山的下梅等地走访考察。4月下旬，我拿出了剧本的故事大纲。
我始终认为，任何地方经济的繁荣，都必然会有一位核心领袖和一个围绕在领袖身边的强大团队。今时如此，古代亦然，倘若一个地方的某个商业领域的经营如同散沙一盘，各自为战，相信做不大。河口码头的茶贸易所以能有那段辉煌，也深信必定不会跳出这种模式。在郑老师的采访中，清代河口的江老保正是一个茶界传奇人物，在清代中晚期后基本掌控着河口茶界的大盘，也正是在他的运筹下，河红茶的衰落才被被延迟了几十年。我坚定认为，在他身上，一定能找到我们需要的那种精神。比如大爱、比如团结、比如革新、比如开拓。所以，在与郑老师商议后，我们将《河口码头》剧本的一号人物认定于江老保，即剧中的男主角江常葆。
故事，就围绕江常葆的整个人生发展经历展开。
同大部分河口人一样，江常葆也不是河口本土人。少年时，由于父亲罹患痨病身亡，为挑起家庭重担，十二岁时就从老家南丰奔河口码头，拟投靠早年来河口的堂叔学艺养家。不料，堂叔这时已经离开河口，去了广州谋生。
幸好，江常葆是幸运的，在码头流浪不到两天，河口大茶商，方家楼的老板方宣策无意发现到了常葆的勤快和聪明，将他带到方家楼，与其他两个同样是流浪到河口的孤儿祝德浩、丁裕霖一同学茶。年少的江常葆，顺利在河口码头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平台。
几年弹指即过。十六岁，方宣策让学艺有所小成的江常葆押船送茶至汉口。途中，方家楼的货船被日本商业间谍石由田派人凿穿，整船新茶全部进水，无法交货。每年只经营一批头春茶的方宣策，遭遇了巨额的经济损失和商业失信危机。情急之中，江常葆主动请缨，要求方宣策准予自己深入武夷山最深腹的篁碧村，去采购那里最好的春茶补救。然而，这却是个大难题，方宣策深知，篁碧尽管有大量好茶，但是，民风独特的篁碧人从来不卖茶，而且，绝不容许任何人随意采摘。
抱着万一的心理，方宣策只好同意江常葆带着祝德浩进入篁碧。随后，在篁碧，冒着生命危险，江常葆极尽智慧，终于打开了篁碧人的心结，不但被免予了断臂之刑，收购到了预期的好茶，还成了篁碧人的贵宾。
次年，方宣策委派江常葆进入西坑，要常葆在黄岗山中腰培育良种茶叶。在西坑徐家厂，江常葆结识了徐玉梅、肖紫芸、肖启立等几位年龄相仿的年轻伙伴。并在茶叶良种培育后，阴差阳错，由方宣策和梁之栋做媒，取了徐玉梅为妻。
从西坑回河口后，方宣策任命常葆为方家楼旗下最大一家茶庄的大掌柜，并将丁裕霖和祝德浩派给常葆作副手。江常葆，正式涉入商界，开始充分展现他超人的商业才华。上任才几日，就以一个出乎所与人意料的举措，给河口码头的茶叶界扔了一支炸雷，震动了全体茶商。继而，受到了一批正义茶商的赏识，更遭到了大部分茶商的攻击，也因此被日本商业间谍石由田盯上。但是，困难不压江常葆诚信经商的初心，在方宣策和河口同知、晋商会馆会长等人的支持下，江常葆成功实施了他的商业行为，在河口码头初步站稳。
不久后，肖启立与肖紫芸因父亲意外身亡，来河口继承肖家茶业。久别重逢，江常葆当然欣喜之极，将肖启立视为兄弟，并全心帮助肖启立运营父亲留下来的茶行。而此时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肖紫芸，也愈发迷恋上了江常葆。尤其是在江常葆带着肖紫芸经历了恰克图商业行后，这份被责任和道德束缚着的爱情，陷入了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艰难的境地。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事业能一帆风顺。尤其是商业，处处危机四伏。就在常葆生意风生水起之时，威胁也日益增大。尤其是日本商业间谍。一直觊觎中国茶叶经济，心想发展本国茶叶的日本，绝不允许中国茶叶取得更大发展。已经在河口潜伏了几十年的石由田，看中了肖启立的孤傲和狭隘。他处心积虑，终于将肖启立收伏，把肖启立转换成江常葆最大的对手。特别是在江常葆与汉口俄商茶价对抗时，险些就让江常葆全军覆没。
江常葆的汉口与俄商对抗，是本剧中的高潮。在这次对抗中，江常葆不但完胜俄商，还收获了兰馨——一位机警、智慧、正义的交际花，更收获了河口小茶商对自己的信任，为他推动河口茶商行会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然而，石由田不会善罢甘休！矛盾，再次恶化。石由田、肖启立与江常葆的商业斗争进化成生死斗争……
和大多数影视剧或其它文学作品一样，我们弘扬的是正能量。胜利，永远属于正义！这部剧作的结局，是肖启立的沦落，最终在自己不得不由茶行转换成的福寿膏馆里被烧死。石由田自然也没落个好下场。而江常葆，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商业计划，并将自己的精神延续到了家族下一代。在这个剧本中，最悲剧的人物是肖紫芸，为了爱情，不，准确说是为了亲情，为了换取这个深爱多年最终却是亲大哥的常葆哥出狱，她答应做盐运副使的小妾，在看到常葆自由后，自缢身亡……
从执笔写下引子到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我用的时间并不长，97天。我和郑老师对于剧本都是生手，之前从未尝试过电视剧的写作。因此，在这部剧作的撰写过程中，我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写作困难，如何在这部大剧既能塑造出一位有血有肉有才情的商业骄子，又要让整部电视剧里有矛盾有起伏，还要将清代中后期的河口码头繁荣面貌重新在剧本里再现？为此，我们煞费了心思。写作的三个月中，我几乎将自己彻头彻脑变成了江常葆，揣摩他的一切，连梦里，也常常是他长鞭青衫终年微笑的形象。期间，曾不止一次在单位食堂闹过笑话——吃着吃着，我居然学着江常葆吟出了一句突然想到的台词。这段时间，有点累，但更多的是快乐，一种创作的快乐。
对于江常葆，或许是自己一手创作出来的缘故吧，我特别喜欢这个人物。毫无疑问，他是一位才华横溢而且始终秉承大爱行商理念的成功商人，与有些清代商业题材的影视剧主角不同，江常葆的成功靠的不是运气（我一直觉得太多古代商业片里的主角是靠运气发家的），他的成功，靠的是他的仁爱——以伟大的人格魅力影响了身边大部分人的推崇敬爱和跟从；靠的是智慧——真正凭自身才智转化态势的智慧！恰克图时对俄语一无所知的江常葆巧妙地将茶叶卖出最理想的价位；以及汉口误入俄商陷阱，最终却冷静应对成就最大辉煌；经历了恰克图之行后，江常葆敏锐发现到了中国茶叶的危机，继而，他大胆果断地针对可能爆发的危机，对河口茶业推行了自己的设想……这些，无不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超人智识。然而，对于爱情和亲情，江常葆又是迟钝甚至是被动的。他的结发妻子徐玉梅其实并不是他内心渴求的女子，但他稀里糊涂地就与他结了婚，兰馨也未必是他的真爱，但出于一份感恩，在徐玉梅的大义撮合下，江常葆又将兰馨娶了回家。江常葆爱的是与他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的肖紫芸。可他却又迟迟不敢接受这份爱反而任由相思成债。
更悲哀的是，这本来就是一份不应该有的爱情！因为江常葆原本就是肖父当年途径南丰时因逃匪不慎遗落的长子。我承认，在这个情节的安排上，我很残忍，不但残忍地撮合了一对兄妹恋，而且，还残忍葬送了这位苦命妹妹的性命。便是如今，我还时常萌生起想将肖紫芸命运改写的念头。但想了又想后，又觉得这也是一种现实，生活，原本就有着很多悲哀，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误的人，然后产生了错误的爱情，这种故事在今天并不鲜见。为着我思想里那份根深蒂固的人伦道德之念，我只能选择残忍！有点多余的担心是，在剧本里，我可以随心按照我的意愿安排结局，那现实中呢？现实中这种不知情的兄妹恋该选择怎样的一种结局？
说说石由田和肖启立这对反面角色。
在我心底，我并不憎恶石由田，相反，我很敬佩他那对自己国家的忠贞热爱之心，缘因这份热爱和忠诚，石由田在中国改名换姓一呆就是几十个春秋，几十年里，他时刻不忘履行自己的使命，竭尽全力坚守着偷学中国茶技，破坏中国茶业发展的间谍职责，随时准备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这份事业。是的，每一位中国人都应该憎恨日本，我也不例外，我还深信，倘若中日一旦开战，我会冲向战场与日贼死拼到底。然而，憎恨归憎恨，我想我没有半点理由应该否认日本这个民族独有的诸多优点，正是他们那些优秀的民族特点作用，日本才能以一个弹丸之地雄立于世界之林。难道，这点，不也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吗？
所以，在剧情设置中，我安排了好几次石由田与另一位间谍在暗室思乡的情节，我想，这是必然的，而且也是剧情必要的，因为，唯有此，才能表现出日本对中国由来已久的觊觎以及妄想吞食的野心。嘲笑的是，他们只能是做梦，而这个白日梦，却白白葬送了多少大和民族子民的幸福甚至生命。
肖启立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大恶不赦的坏人，严格说，只能说他狭隘，偏激，结果致使行为过激不择手段。在准确一点来说，他的坏，是因为他所处的时代造成的。从江常葆赴西坑种茶认识了肖启立起，肖启立就一直高居江常葆之上，他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一心想通过读书入仕封耀门庭。不曾想，老爸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肖启立应试前意外身亡，将一个不大不小的茶行留给了儿子。于是，本该在宦海冲浪的肖启立一转身重蹈父亲旧辙，做起了一个有钱没地位的商人。更痛苦的是，以前自己眼里一个老实木讷犹如庄稼汉一样的江常葆，此时却已然在河口码头一呼百应，成了为人称颂的义商。
失衡的对比让原就心胸不够宽广的肖启立发生了人性裂变，终于在石由田的唆使下，成了河口茶市的一双黑手，也成了江常葆身后的一把刀子。我由衷相信，这种背景，大多数人都会发生这种裂变。人之初，性本善。人的好坏从来都是由自身所接受的教育与身边所处的环境决定的。没有天生的坏人！这话有点老生常谈，但却是真理。
古今中外，商业的强盛与衰败都与政治休戚相关。在这部剧作里，我们也有意无意地表达了一些关于政治和商业关系的观点。江常葆是幸运的，他遇上了一个颇有抱负也富有良知的同知大人，因此在事业发展中多少减轻了压负，并在许多商业细节实施中得到了政府的扶持。但江常葆所处的时代却是不幸的，整个朝廷的昏庸和自我封闭，局限了中国整体商业的发展，也因此，尽管江常葆力挽狂澜将中国河红茶的辉煌勉强延长了几十年，但最终，河红茶究竟还是走向衰败（在本剧中并没有表现河红茶从繁荣走向衰落的过程，但基本交代了河红茶走向衰败的背景与成因），并在此后近两百年的时间里一直沉寂在中国的乡野山间，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再度崛起。由古及今，我想，这也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的。
剧本写作在去年就算结束了，四十万字，若打印出来也很有些高度。时过一年，几位制片人相继看过本剧的大纲，也都大致表示出了这部剧作有较强的可拍性。遗憾的是，这部剧本所牵涉的是武夷山下梅到恰克图整个万里茶道的场景，并涉及到大量的的行业，人物，摄制成本与难度都相对过大。故而，剧本也至今孤寂地深藏在我的U盘里，也许，它永远只能躺在那里而起不得半点用场。然而，我不后悔，我相信，郑老师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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