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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名篇《辩亡论 》西晋|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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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1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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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学|儒释道|诸子百家|传统文化



《辩亡论》

西晋●陆机


《辨亡论》“唐写本”全文分上下两篇,上篇主要颂扬以前诸位君主,下篇颂扬自己先辈的功绩,探讨吴国灭亡的原因。

此写本为上篇,黄纸墨书,工楷写就,字体舒朗俊秀,是敦煌唐人写本中的翘楚。国家图书馆藏|文未有介绍。

陆机的祖父、父亲都是东吴的柱石之臣,他自己又亲身经历过故国的败亡,家世与国难促使他反思国家兴亡的缘由,于是模仿汉代贾谊的《过秦论》,撰著了《辩亡论》上、下两篇。

《辩亡论》叙述了东吴从兴起到败亡的历史,总结了东吴之所以败亡的原因。

陆机认为:孙策、孙权之所以能兴起,在于他们能“谦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结士民之爱”;到了孙皓统治时期,则“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患,皇家有土崩之衅”。也就是说,陆机把国家成败兴亡的根本原因归结为能否知人善任。滔滔议论,饱含着悼念故国的深情。

《辩亡论》辞藻宏丽,笔势酣畅淋漓,是古代史论中的著名篇章,被《昭明文选》收录,并广为传诵,即使在地处边陲的敦煌,也有写本《辩亡论》流传。

陆机生活的西晋时期,正是纸在文士阶层中开始普及的年代,洛阳纸贵的典故十分形象地反映了书籍通过纸进行传播的史实。由于纸的流行,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一种“手抄口诵”的读书方法,为了记诵准确,边读边抄,并不严格遵照原文,遇到虚字或文辞不顺处则往往随时改易,有时甚至还“广略去取”,只抄录需要记诵的部分。可以说,流传到今天的每一篇古文、每一本古书,都承载着历代传播者留下的痕迹。



【原文】

昔汉氏失御,奸臣窃命,祸基京畿,毒遍宇内,皇纲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骇,义兵四合,吴武烈皇帝(孙策)慷慨下国,电发荆南,权略纷纭,忠勇伯世。威稜(léng)则夷羿震荡,兵交则丑虏授馘(guó,古代战争中割掉敌人的左耳计数献功),遂扫清宗祊(zōng bēng,宗庙),蒸禋(yīn,祭祀)皇祖。於时云兴之将带州,飙起之师跨邑。哮阚(xiāo kàn,猛兽咆哮,喻震怒)之群风驱,熊罴(喻勇士或雄师劲旅)之族雾集,虽兵以义合,同盟戮力,然皆包藏祸心,阻兵怙乱(hù luàn,恃人乱为己利),或师无谋律,丧威稔寇(rěn kòu,恶贯满盈的敌人),忠规武节,未有若此其著者也。

【译文】

从前汉朝失去统治地位,奸臣董卓篡权,祸始京畿,害及天下。朝纲松弛紊乱,皇室权势低下。于是群雄蜂起,义兵四聚。武烈皇帝孙坚,兴义兵于州郡,荆南出师迅若闪电,权变谋略异常繁多,忠勇无比,称霸于世。大张声威,夷羿震恐,短兵相接,丑敌受戮。于是清扫宗庙,祭祀高祖。此时云涌一般的将军兼州,风起一般的军队跨县,猛虎一样的士卒形如疾风,熊罴一样的兵丁聚似浓雾。虽然兵众为正义而汇合,结同盟而协力,然而个个包藏祸心,倚仗兵力作乱。有的军队没有谋略和纪律,丧失军威,贻误战机,其忠臣之谋、武将之德,远没有武烈皇帝(孙坚)卓著。

武烈既没,长沙桓王(孙策)逸才命世,弱冠秀发,招揽遗老,与之述业。神兵东驱,奋寡犯多,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而江外厎定,饬(chì,整顿)法修师而威德翕赫(xī hè,盛大),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

武烈皇帝辞世,长沙桓王孙策以超人之才命世,年不满二十,出类拔萃。收罗招揽父亲的老臣,与他们论说大业,发神兵向东挺进,以少数兵力进攻众多之敌,攻城时,遇到他的敌人没有能坚守的;战斗中,敌人没有堪与交锋之兵。他诛叛逆之敌,怀柔厚待降服之虏,而使江东安定;修治法律纲纪,整顿军队,声威与德望非常强大。孙策为人文雅以宾客之礼接待名流招揽贤士,张昭为其中之一的杰出的人;孙策又结交调动英雄豪杰,周瑜为其中之一的雄才。

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集,而江东盖多士矣。将北伐诸华,诛鉏(zhū chú)干纪,旋皇舆於夷庚(yí gēng,平坦大道,喻王政),反帝座于紫闼(zǐ tà,宫廷),挟天子以令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殒。

这两位君子,皆敏锐而多奇谋,甚通达而能明察。孙策以意气相投者类聚人才,志趣合拍者为一,江东人才因他而多起来。孙策将要讨伐北方各路诸侯,铲除违反法纪之徒,使帝车返回于坦途,皇位恢复于宫廷,挟天子以号令诸侯,清君侧以拨乱反正。他的兵车已驻扎于路旁,诸侯群凶都畏惧而不敢正视他,大业未就,不幸中道陨落(遇刺去世)。

用集我大皇帝(孙权),以奇踪袭於逸轨,叡心发乎令图,从政咨於故实,播宪稽乎遗风,而加之以笃固,申之以节俭,畴咨俊茂,好谋善断,束帛旅於丘园,旌命交于涂巷。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希光而影骛,异人辐凑,猛士如林。於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陆逊)、鲁肃、吕蒙之俦(chóu,同类)入为腹心,出作股肱;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宣其力;

天降大任于大皇帝孙权,他以奇异之举继承父兄高洁之行,以圣明之心建立王业的宏图。孙权处理政事时,咨询前辈成功之法;颁布律令前,参考传统风尚。再加上专一坚定,申明节俭,访求贤才,好谋善断,送束帛以招贤于隐居之所,擎信旗以纳才士于里巷之中。所以豪杰应声响至,志士慕光跟从。超群之才来归,如同辐条聚于轮毂,猛士迭至多如树林。张昭做军师,周瑜、陆公(陆逊)、鲁肃、吕蒙之辈,在内为心腹,在外为栋梁。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流,逞其威风;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徒,宣扬武力。

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zhì,公马)以声名光国,政事则顾雍、潘濬(jùn,浚)、吕范、吕岱以器任干职,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温、张惇以讽议举正,奉使则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术数则吴范、赵达以禨祥协德,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骆统、刘基强谏以补过,谋无遗諝(xū,才智),举不失策。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

文章教化则有诸葛瑾、张承、步骘(zhì,用声誉光耀国家;处理政事则有顾雍、潘濬(jùn)、吕范、吕岱,量才授以要职;魁伟奇特则有虞翻、陆绩、张温、张惇,讽谏谋划扶正压邪;奉命出使则有赵咨、沈珩,以敏锐博通而美名远扬;精通术数则有吴范、赵达,求神致福而同心同德;董袭、陈武,舍生保卫吴主;骆统、刘基,强谏以补君过。谋划不遗才智,举动不失良策。所以能割据一方,统辖荆州吴越,而与天下争衡。

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xí,地势低洼而潮湿的地方),谟臣盈室,武将连衡,喟(kuì,叹息)然有吞江浒之志,一宇宙之气。而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远遁。

曹操曾趁胜利的威势,率百万大军,顺着邓塞山沿江而下,来到汉水之南,快速战舰数以万计,宛如龙腾顺流而东,精锐骑兵多达千旅,平坦陆路虎步生风。谋士挤满室内,武将多得连营。曹魏慷慨激昂,大有鲸吞江东之壮志,一统天下之气概。而周瑜指挥一支非主力部队,大破曹军于赤壁。曹军旗倒辙乱,溃不成军,就差主帅没被俘虏而已,收拾残兵败将远远逃窜。

汉王亦冯帝王之号,率巴、汉之民,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之地。而我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后济,绝命永安。续以灞须之寇,临川摧锐,蓬笼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摧锋,势衄(nǜ,挫败)财匮,而吴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峙而立。

汉王刘备凭借帝王之名,率领巴蜀民众,乘吴魏之危作乱,扎营千里,想要报关羽败亡之仇,企图收复湘西之地,而陆公(陆逊)在西陵大败刘备,使其溃不成军,受困而渡江逃窜,刘备丧命永安。紧接着曹军从灞须来犯,(吴军)在水上摧垮他们;蓬笼之战,曹兵只轮未返,全军覆没。从此魏、蜀二邦之将,丧失锐气,挫伤锋芒,势遭重创,财力匮乏,吴国轻视二国而坐观其衰。所以曹魏派人请求友好,蜀汉请求结盟,于是(孙权)登上吴天子位,与魏、蜀三足鼎立。

西屠庸益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苞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於是讲八代之礼,蒐(sōu,春天打猎)三王之乐,告类上帝,拱揖群后。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长戟劲铩(shā,长刃矛),望飙而奋。庶尹尽规於上,四民展业于下,化协殊裔,风衍遐圻(xiá qí,遥远的地方)。乃俾(bǐ,使)一介行人,抚巡外域,臣象逸骏,扰於外闲,明珠玮宝,辉於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輶(yóu,轻车)轩骋於南荒,冲輣(péng,战车)息於朔野,齐民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而帝业固矣。

向西割据庸、益二地郊外之地,往北占有淮水、汉水之滨,东边包有百越之地,南方囊括群蛮之外。于是讲究三皇五帝的礼仪,搜索夏、商、周的音乐,特祭上苍,礼让诸侯。猛将强兵,沿江设防;长戟大矛,闻风奋起。各部长官在高层周密规划,士、农、工、商在下各自发展其业。教化边民使其和谐,风教扩展到远方。派一介使臣安抚巡视外地,大象骏马,驯养于外厩;明珠瑰宝,闪光于内府。珍宝纷至沓来,奇玩应命送到。使者轻车缓行于南蛮荒土,作战的军车闲置在北野。平民免于战乱之患,戎马解除待战之忧。帝王之业因此而巩固。

大皇既殁,幼主(孙亮)莅朝,奸回肆虐。景皇(孙休)(yù)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降及归命(孙皓)之初,典刑未灭,故老犹存。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jiǎn è,正直敢言)尽规,而施绩、范慎以威重显,丁奉、锺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劭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股肱犹良。

大帝孙权过世,幼主孙亮即位,奸臣横行无忌。景皇帝孙休随后兴起,虔诚遵循前代旧法,政事无大过失,是遵守成法的好君主。到了孙皓即位初期,旧法未废,老臣尚在。大司马陆公(陆抗)以文职武略振兴朝廷,左丞相陆凯凭借正直而极尽进谏之能,施绩、范慎以威严稳重显达,丁奉、离斐靠威武刚毅著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邵之辈掌握机要。而孙皓虽然有“病”,得力的辅佐之臣依然健在。

爰及末叶,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历命应化而微,王师蹑运而发,卒散於阵,民奔于邑,城池无籓篱之固,山川无沟阜(fù,土山)之势,非有工输云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子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

到了吴国末年,诸老臣已经死去,然后黎民百姓生出离叛之心,皇室宫廷呈崩溃之兆。吴国气数随朝政变化而衰微,晋师紧随气数而伐吴。吴国兵败的士卒临阵脱逃,国亡而百姓背井离乡。城池都没有篱笆坚固,山河也不如水沟土丘险要。晋兵没有公输班的云梯那样的器械,没有智伯引汾水灌城那样厉害,没有楚子攻宋筑房扎寨那样长期围困,没有燕国乐毅破敌济西那样的军队,用兵不过短短时间,就扫平吴国社稷。即使忠臣耿直愤世,烈士以身殉国,又怎能挽救吴国于灭亡呢?

夫曹、刘之将非一世之选,向时之师无曩日(nǎng rì,以前)之众,战守之道抑有前符,险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彼此化殊,授任之才异也(辨人,识力,授任)

曹操、刘备的武将,不是晋国所能选得;攻入石头城(南京的广义别称)的军队,也没有昔日曹刘军队那么多。攻与守的道理,或者有前人的成法。山川险要的地势,也不会突然改变。但成败的道理颠倒,古今的趋势迥异。为何?是因为孙权、孙皓二人的政治教化不同,使用的人才各异。


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据中夏,汉氏有岷、益,吴制荆、扬而掩有交、广。曹氏虽功济诸华,虐亦深矣,其人怨。刘翁因险以饰智,功已薄矣,其俗陋。夫吴,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聪明睿达,懿度弘远矣。其求贤如弗及,血阝人如稚子,接士尽盛德之容,亲仁罄丹府之爱。拔吕蒙于戎行,试潘浚于系虏。推诚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权之我偪。执鞭鞠躬,以重陆公之威;悉委武卫, 以济周瑜之师。卑宫菲食,丰功臣之赏;披怀虚己,纳谟士之算。故鲁肃一面而自 托,士燮蒙险而效命。高张公之德,而省游田之娱;贤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欢; 感陆公之规,而除刑法之烦;奇刘基之议,而作三爵之誓;屏气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损甘,以育凌统之孤;登坛慷忾,归鲁子之功;削投怨言,信子瑜之节。 是以忠臣竞尽其谟,志士咸得肆力,洪规远略,固不厌夫区区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务未遑。初都建鄴,群臣请备礼秩,天子辞而弗许,曰:“天下其谓朕何!”宫室舆服,盖慊如也。爰及中叶,天人之分既定,故百度之缺粗修,虽醲化懿纲,未齿乎上代,抑其体国经邦之具,亦足以为政矣。地方几万里,带甲将百万,其野沃, 其兵练,其器利,其财丰;东负沧海,西阻险塞,长江制其区宇,峻山带其封域,国家之利未见有弘于兹者也。借使守之以道,御之以术,敦率遗典,勤人谨政,修定策,守常险,则可以长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

或曰:“吴、蜀脣齿之国也,夫蜀灭吴亡,理则然矣。”夫蜀,盖籓援之与国, 而非吴人之存亡也。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川厄流迅,水有惊波之艰。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轴轳千里,前驱不过百舰。故刘氏之伐,陆公喻之长蛇,其势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天子总群议以谘之大司马陆公,公以四渎天地之所以节宣其气,固无可遏之理,而机械则彼我所共,彼若弃长技以就所屈,即荆、楚而争舟楫之用,是天赞 我也,将谨守峡口以待擒耳。逮步阐之乱,凭宝城以延强寇,资重币以诱群蛮。于时大邦之众,云翔电发,悬旍江介,筑垒遵渚,衿带要害,以止吴人之西,巴、汉舟师,沿江东下。陆公偏师三万,北据东坑,深沟高垒,按甲养威。反虏宛迹待戮, 而不敢北窥生路,强寇败绩宵遁,丧师太半。分命锐师五千,西御水军,东西同捷, 献俘万计。信哉贤人之谋,岂欺我哉!自是烽燧罕惊,封域寡虞。陆公没而潜谋兆,吴衅深而六师骇。夫太康之役,众未盛乎曩日之师;广州之乱,祸有愈乎向时之难, 而邦家颠覆,宗庙为墟。呜呼!“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不其然欤!

  《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或曰“乱不极则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时 也。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言为国之恃 险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险”,言守险之在人也。吴之兴也,参而由焉,孙卿所谓合其参者也。及其亡也,恃险而已,又孙卿所谓舍其参者也。夫 四州之萌非无众也,大江以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险易守也,劲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修也,功不兴而祸遘何哉?

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达经国之长规,审存亡之至数,谦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结士庶之爱。 是以其安也,则黎元与之同庆,及其危也,则兆庶与之同患。安与众同庆,则其危不可得也;危与下同患,则其难不足血阝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麦秀》无悲殷之思,《黍离》无愍周之感也。(下篇到此即完。诸子界公众号附上《晋书·列传·二十四章》即“陆机传”文字,属于陆机的事迹记录内容。)

       陆机,字士衡,吴郡人也。祖逊,吴丞相。父抗,吴大司马。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抗卒,领父兵为牙门将。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以孙氏在吴,而祖父世为将相,有大勋于江表,深慨孙皓举而弃之,乃论权所以得,皓所以亡,又欲述其祖父功业, 遂作《辩亡论》二篇。

陆机,字士衡,吴郡人。祖父陆逊曾任孙吴丞相,其老爸陆抗曾任孙吴的大司马。陆机身长七尺,声如洪钟。年少时有奇才,文章盖世,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老爸陆抗死后,他带领老爸的军队当过一段时间的牙门将军。在他二十岁时吴国灭亡了,他回到老家居住,从此闭门勤学,累积十余年。由于孙氏在吴国,而他祖父陆逊、父亲陆抗都曾是吴国将相,在江表有大功勋,深深感慨孙皓抛弃全部祖业,便评论孙权得天下、孙皓亡天下的原因,又追述自己爷爷、老爸的功业,作了《辩亡论》上下二篇。

……

(此间内容即为《辩亡论》全文)

……

  至太康末,(机)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又尝诣侍中王济,济指羊酪谓机曰:“卿吴中何以敌此?”答云:“千里莼羹,未下盐豉。”时人称为名对。

张华荐之诸公。后太傅杨骏辟为祭酒。会骏诛,累迁太子洗马、著作郎。范阳卢志于众中问机曰:“陆逊、陆抗于君近远?”机曰:“如君于卢毓、卢廷。”志默然。既起,云谓机曰:“殊邦遐远, 容不相悉,何至于此!”机曰:“我父祖名播四海,宁不知邪!”议者以此定二陆之优劣。

到太康末年,他与弟弟陆云一道入洛阳,走访太常张华。张华一向重视他的名声,如同旧相识,说:“进攻吴国的战役,获得两个俊士。”陆机也曾去拜望侍中王济 (字武子),王济指着羊酪问陆机说,“你家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羊酪的吗?” 陆机回答,“有千里莼羹,还没有放上盐与豉等调味品(就可以比羊酪更好)”。这在当时被传为名对。

张华向各位公卿推荐了陆机,后来太傅杨骏征召他担任祭酒。范阳的卢志当着众人问陆机道:“陆逊、陆抗跟你关系怎么样?”陆机道:“正如同你跟卢毓、卢廷一样。“卢志沉默不语。起身后陆云对陆机说:“远邦异域,应该不熟悉我们的祖辈,何必如此计较?”陆机说:“我们的父亲、祖父名扬四海,哪有不知道的呢?”评论者以此评定陆氏兄弟俩的优劣。


  吴王晏出镇淮南,以机为郎中令,迁尚书中兵郎,转殿中郎。赵王伦辅政,引为相国参军。豫诛贾谧功,赐爵关中侯。伦将篡位,以为中书郎。伦之诛也,齐王 冏以机职在中书,九锡文及禅诏疑机与焉,遂收机等九人付廷尉。赖成都王颖、吴 王晏并救理之,得减死徙边,遇赦而止。

初机有骏犬,名曰黄耳,甚爱之。既而羁寓京师,久无家问,笑语犬曰:“我 家绝无书信,汝能赍书取消息不?”犬摇尾作声。机乃为书以竹筒盛之而系其颈,犬寻路南走,遂至其家,得报还洛。其后因以为常。

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

当时中原多难,顾荣、戴若思等都劝陆机回吴国,陆机仗着才能声望,志在匡正世难,所以没有听从。

  冏既矜功自伐,受爵不让,机恶之,作《豪士赋》以刺焉。

        其序曰: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则?修心以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务 者系乎彼。存乎我者,隆杀止乎其域;系乎彼者,丰约惟所遭遇。落叶俟微飙以陨, 而风之力盖寡;孟尝遭雍门以泣,而琴之感以末。何哉?欲陨之叶无所假烈风,将 坠之泣不足烦哀响也。是故苟时启于天,理尽于人,庸夫可以济圣贤之功,斗筲可 以定烈士之业。故曰“才不半古,功已倍之”,盖得之于时世也。历观今古,徼一 时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

夫我之自我,智士犹婴其累;物之相物,昆虫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挟非 常之勋,神器晖其顾眄,万物随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饱从谀之说,岂识乎功 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且好荣恶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犹且不免, 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节,故曰天可仇乎。而时有玄服荷戟,立乎庙门之下, 援旗誓众,奋于阡陌之上,况乎世主制命,自下裁物者乎!广树恩不足以敌怨,勤 兴利不足以补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伤其手。且夫政由宁氏,忠臣所以慷慨;祭则 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奭怏怏,不悦公旦之举;高平师师,侧目博陆之势。 而成王不遣嫌吝于怀,宣帝若负芒刺于背,非其然者欤?

  嗟乎!光于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亲莫昵焉。登帝天位,功莫厚焉。守 节没齿,忠莫至焉。而倾侧颠沛,仅而自全,则伊生抱明允以婴戮,文子怀忠敬而 齿剑,固其所也。因斯以言,夫以笃圣穆亲,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 不能取信于人主之怀,止谤于众多之口,过此以往,恶睹其可!安危之理,断可识 矣。又况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运短才而易圣哲所难者哉!身危由于势过,而不 知去势以求安;祸积起于宠盛,而不知辞宠以招福。见百姓之谋己,则申宫警守, 以崇不畜之威;惧万方之不服,则严刑峻制,以贾伤心之怨。然后威穷乎震主,而 怨行乎上下,众心日陊,危机将发,而方偃仰瞪眄,谓足以夸世,笑古人之未工, 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勋之可矜,暗成败之有会。是以事穷运尽,必有颠仆;风起尘 合,而祸至常酷也。圣人忌功名之过己,恶宠禄之逾量,盖为此也。

夫恶欲之大端,贤愚所共有,而游子殉高位于生前,志士思垂名于身后,受生 之分,惟此而已。夫盖世之业,名莫盛焉;率意无违,欲莫顺焉。借使伊人颇览天 道,知尽不可益,盈难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则巍巍之盛,仰邈前贤,洋洋 之风,俯观来籍,而大欲不止于身,至乐无愆乎旧,节弥效而德弥广,身逾逸而名 逾劭。此之不为,而彼之必昧,然后河海之迹堙为穷流,一匮之衅积成山岳,名编 凶顽之条,身厌荼毒之痛,岂不谬哉!故聊为赋焉,庶使百世少有悟云。

  冏不之悟,而竟以败。

  机又以圣王经国,义在封建,因采其远指,著《五等论》曰:

  夫体国经野,先王所慎,创制垂基,思隆后叶。然而经略不同,长世异术。五 等之制,始于黄、唐,郡县之治,创于秦、汉,得失成败,备在典谟,是以其详可 得而言。

  夫王者知帝业至重,天下至广。广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独任。任重必于借力, 制广终乎因人。故设官分职,所以轻其任也;并建伍长,所以弘其制也。于是乎立 其封疆之典,裁其亲疏之宜,使万国相维,以成盘石之固;宗庶杂居,而定维城之 业。又有以见绥世之长御,识人情之大方,知其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图身;安上在于悦下,为己存乎利人。故《易》曰“悦以使人,人忘其劳”,孙卿曰“不利 而利之,不如利而后利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乐,则己得与之同忧;飨天下以 丰利,而己得与之共害。利博而恩笃,乐远则忧深,故诸侯享食土之实,万国受传 世之祚。夫然,则南面之君各务其政,九服之内知有定主,上之子爱于是乎生,下 之礼信于是乎结,世平足以敦风,道衰足以御暴。故强毅之国不能擅一时之势,雄 俊之人无所寄霸王之志。然后国安由万邦之思化,主尊赖群后之图身,譬犹众目营 方,则天网自昶;四体辞难,而心膂获乂。盖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业也。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废兴,系乎其人,原法期于必谅,明道有时而暗。 故世及之制弊于强御,厚下之典漏于末折,侵弱之衅遘自三委,陵夷之祸终乎七雄。 昔成汤亲照夏后之鉴,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质相济,损益有物。然五等之礼,不 革于时,封畛之制,有隆尔者,岂玩二王之祸而暗经世之算乎?固知百世非可悬御, 善制不能无弊,而侵弱之辱愈于殄祀,土崩之困痛于陵夷也。是以经始获其多福, 虑终取其少祸,非谓侯伯无可乱之符,郡县非兴化之具。故国忧赖其释位,主弱凭 于翼戴。及承微积弊,王室遂卑,犹保名位,祚垂后嗣,皇统幽而不辍,神器否而 必存者,岂非事势使之然欤!

  降及亡秦,弃道任术,惩周之失,自矜其得。寻斧始于所庇,制国昧于弱下, 国庆独飨其利,主忧莫与共害。虽速亡趋乱,不必一道,颠沛之衅,实由孤立。是 盖思五等之小怨,亡万国之大德,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为痛也。周之不竞,有 自来矣。国乏令主,十有余世。然片言勤王,诸侯必应,一朝振矜,远国先叛,故 强晋收其请隧之图,暴楚顿其观鼎之志,岂刘、项之能窥关,胜、广之敢号泽哉! 借使秦人因循其制,虽则无道,有与共亡,覆灭之祸,岂在曩日!

  汉矫秦枉,大启王侯,境土逾溢,不遵旧典,故贾生忧其危,晁错痛其乱。是 以诸侯岨其国家之富,凭其士庶之力,势足者反疾,土狭者逆迟,六臣犯其弱纲, 七子冲其漏网,皇祖夷于黔徒,西京病于东帝。是盖过正之灾,而非建侯之累也。 然吕氏之难,朝士外顾;宋昌策汉,必称诸侯。逮至中叶,忌其失节,割削宗子, 有名无实,天下旷然,复袭亡秦之轨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万国;新都袭汉,易 于拾遗也。光武中兴,纂隆皇统,而由遵覆车之遗辙,养丧家之宿疾,仅及数世, 奸宄弃斥。卒有强臣专朝,则天下风靡,一夫从衡,而城池自夷,岂不危哉!

  在周之衰,难兴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 邑,钲鼙震于阃宇,锋镝流于绛阙,然祸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安待危。 是以宣王兴于共和,襄惠振于晋、郑。岂若二汉阶闼暂扰,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 九服夕乱哉!

  远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览董卓擅权之际,亿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 汉以之亡,夫何故哉?岂世乏曩时之臣,士无匡合之志欤?盖远绩屈于时异,雄心 挫于卑势耳。故烈士扼腕,终委寇仇之手;中人变节,以助虐国之桀。虽复时有鸠 合同志以谋王室,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师旅无先定之班,君臣无相保之志,是 以义兵云合,无救劫杀之祸,众望未改,而已见大汉之灭矣。

  或以“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时比迹,故五等所以多乱。今之牧 守,皆官方庸能,虽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县易以为政”。夫德之休明,黜陟日 用,长率连属,咸述其职,而淫昏之郡无所容过,何则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兴矣。 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货准财,则贪残之萌皆群后也,安在其不乱哉! 故后王有以之废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政;郡县之长,为吏图物。何 以征之?盖企及进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人,良士所希及。夫进取之情锐,而安 人之誉迟,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惮;损实事以养名者,官长所夙慕也。 君无卒岁之图,臣挟一时之志。五等则不然。知国为己土,众皆我民;民安,己受 其利;国伤,家婴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后,后嗣思其堂构,为上无苟且之心,群下 知胶固之义。使其并贤居政,则功有厚薄;两愚处乱,则过有深浅。然则八代之制, 几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也。

  时成都王颖推功不居,劳谦下士。机既感全济之恩,又见朝廷屡有变难,谓颖必能康隆晋室,遂委身焉。颖以机参大将军军事,表为平原内史。太安初,颖与河间王颙起兵讨长沙王乂,假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牵秀等 诸军二十余万人。机以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又羁旅入宦,屯居群士之右,而王粹、 牵秀等皆有怨心,固辞都督。颖不许。机乡人孙惠亦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将 谓吾为首鼠避贼,适所以速祸也。”遂行。

当时成都王司马颖推让功劳不独占,慰劳下士。陆机认为司马颖必定能使晋室兴隆,于是委身于他。太安初年,司马颖起兵讨伐长沙王司马义,让陆机代理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率领北中郎将王粹、冠军牵秀等各军共二十多万人。陆机因为家中三代为将,为道家所忌讳,外加客居外地做官,位居群士之上,王粹、牵秀等都有怨恨之心,所以陆机坚决请求辞去都督之职。司马颖不同意。孙惠等人也劝陆机把都督之职让给王粹,陆机说:“别人将会说我是躲避灾祸,这正好是招致祸患的原因啊。”于是任职。

颖谓机曰:“若功成事定,当爵为郡公, 位以台司,将军勉之矣!”机曰:“昔齐桓任夷吾(管仲)以建九合之功,燕惠疑乐毅以失垂成之业,今日之事,在公不在机也。”颖左长史卢志心害机宠,言于颖曰:“陆机自比管、乐,拟君暗主,自古命将遣师,未有臣陵其君而可以济事者也。”颖默然。机始临戎,而牙旗折,意甚恶之。列军自朝歌至于河桥,鼓声闻数百里,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长沙王乂奉天子与机战于鹿苑,机军大败,赴七里 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将军贾棱皆死之。

司马颖对陆机说:“假如成功搞定,给你封个郡王的爵位,陆将军记住啊!”陆机说:“以前齐桓公任用管仲建立了九合之功,燕惠王却因怀疑乐毅以至功败垂成,今日之事,主要还是看老大你而不在我陆机啊。”司马颖的左长史卢志心里害怕陆机受宠,于是对司马颖说:“这个陆机太自以为是了,拿自己的当管仲、乐毅,把老大你当成昏庸之主,自古任命将领派遣军队,从来没有一个做臣子的可以在老大面首牛皮哄哄而可以干好事情的。”司马颖默认卢志说的话。陆机刚开始上战场,军旗却折了,心里很不爽。于是排兵布队从朝歌一直到河桥,鼓声数百里都听得到,从东汉至三国以来,如此大阵仗的架势,还从来没有过。长沙王乂领了天子旨意,与陆机在鹿苑展开大战,陆机军大败,掉到七里涧而死的兵士堆山一样,水都被堵得流动不得,将军贾棱等人都在这一仗里战死了。

  初,宦人孟玖弟超并为颖所嬖宠。超领万人为小都督,未战,纵兵大掠。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而没。玖疑机杀之,遂谮机于颖,言其有异志。将军王阐、郝昌、公师籓等皆玖所用,与牵秀等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密收机。其夕,机梦黑幰绕车,手决不开,天明而秀兵至。机释戎服,著白帢, 与秀相见,神色自若,谓秀曰:“自吴朝倾覆,吾兄弟宗族蒙国重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命吾以重任,辞不获已。今日受诛,岂非命也!”因与颖笺,词甚凄恻。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遂遇害于军中,时年四十三。

当初,宦官孟玖的弟弟孟超一并被司马颖宠幸。孟超率领一万人为小都督,还未交战,就放纵士兵掳掠。陆机逮捕了主凶。孟超带铁骑百余人,径直到陆机麾下抢人,回头对陆机说:“蛮奴能作都督吗?“陆机的司马孙拯劝陆机杀了他,陆机不同意。

孟超却对众人说:“陆机想反了。”又写了书信给太监哥哥孟玖,说陆机脚踏两只船,军不速决。等到上了战场,屌毛孟超不听陆机调派,自作主张轻兵独进,死翘翘了。做太监的孟玖怀疑是陆机杀了他的屌毛弟弟孟超,于是给司马颖打小报告,说陆机有异心。将军王阐、郝昌、公师籓等人都听从孟玖的鬼话,与牵秀等人一起作证。司马颖非常火大,叫牵秀秘密逮捕陆机。那天傍晚,陆机发梦看到黑幰绕车,手动不了,天亮时果然牵秀派兵来了。陆机身穿白帢,和牵秀相见,神色自若,陆机对牵秀说:“自从孙吴玩完,我陆氏兄弟宗族承蒙国家大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王司马颖委我以重任,推辞不了而上的任。今日却要被杀,难道是我命该这样呀!”于是给司马颖杀了个字笺,用词很是凄恻。然后又自我叹息道:“华亭鹤唳,还能再听到么!”于是在军中遇害,时年四十三岁。

二子蔚、夏亦同被害。机既死非其罪,士卒痛之,莫不流涕。是日昏雾昼合,大风折木, 平地尺雪,议者以为陆氏之冤。

陆机的两个儿子陆蔚和陆夏也一起被杀。他的死,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罪,所以下面的兵士都很悲痛,没有不流泪乃至鼻涕一起流的。那天天昏地暗,大风把大树都吹断了,甚至地上都积了一尺厚的雪,评论的人都认为陆机是无辜被冤枉而死的。


  机天才秀逸,辞藻宏丽,张华尝谓之曰:“人之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弟云尝与书曰:“君苗见兄文,辄欲烧其笔砚。”后葛洪著书,称“机文犹玄圃之积玉,无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丽妍赡,英锐漂逸,亦一代之绝乎!”其为人所推服如此。然好游权门,与贾谧亲善,以进趣获讥。所著文章凡三百余篇,并行于世。

陆机天生骄子,俊秀飘逸。写起文章来,格局大气度广,文笔流畅漂亮,张华常对他说:“别人写文章,常常恨自己肚子里没什么货草,而你这小子却是因为肚子里墨水太多了。”陆机的弟弟陆云也常在跟机哥书信的时候说:“老弟看到哥哥的文章,马上就想烧掉文房笔砚。”后世的葛洪写书,也说“陆机的文章就象玄圃里的积玉,夜明珠一样夜里都会发光呢,就象大江大河的流畅,跟泉水一样涌出来。磅礴大气,美得让人仰视,英锐漂逸,应该算是一代之绝了!”他这样被人推重叹服,然而却喜欢结交权贵,与贾谧关系一度很亲密,因为“对上进感兴趣”而被人讥笑。所写的文章有三百多篇,一直在社会上广泛流传。

  孙拯者,字显世,吴都富春人也。能属文,仕吴为黄门郎。孙皓世,侍臣多得罪,惟拯与顾荣以智全。吴平后,为涿令,有称绩。机既为孟玖等所诬收拯考掠, 两踝骨见,终不变辞。门生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拯譬遣之曰:“吾义不可诬 枉知故,卿何宜复尔?”二人曰:“仆亦安得负君!”拯遂死狱中,而慈、意亦死。

  云字士龙,六岁能属文,性清正,有才理。少与兄机齐名,虽文章不及机,而持论过之,号曰“二陆”。幼时吴尚书广陵闵鸿见而奇之,曰:“此兒若非龙驹, 当是凤雏。”后举云贤良,时年十六。吴平,入洛。机初诣张华,华问云何在。机曰:“云有笑疾,未敢自见。”俄而云至。华为人多姿制,又好帛绳缠须。云见而大笑,不能自已。先是,尝著缞绖上船,于水中顾见其影,因大笑落水,人救获免。 云与荀隐素未相识,尝会华坐,华曰:“今日相遇,可勿为常谈。”云因抗手曰: “云间陆士龙。”隐曰:“日下荀鸣鹤。”鸣鹤,隐字也。云又曰:“既开青云睹 白雉,何不张尔弓,挟尔矢?”隐曰:“本谓是云龙骙骙,乃是山鹿野麋。兽微弩 强,是以发迟。”华抚手大笑。刺史周浚召为从事,谓人曰:“陆士龙当今之颜子也。”

  俄以公府掾为太子舍人,出补浚仪令。县居都会之要,名为难理。云到官肃然, 下不能欺,市无二价。人有见杀者,主名不立,云录其妻,而无所问。十许日遣出, 密令人随后,谓曰:“其去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与语,便缚来。”既而果然。 问之具服,云:“与此妻通,共杀其夫,闻妻得出,欲与语,惮近县,故远相要候。” 于是一县称其神明。郡守害其能,屡谴责之,云乃去官。百姓追思之,图画形象, 配食县社。

  寻拜吴王晏郎中令。晏于西园大营第室,云上书曰:“臣窃见世祖武皇帝临朝 拱默,训世以俭,即位二十有六载,宫室台榭无所新营,屡发明诏,厚戒丰奢。国 家纂承,务在遵奉,而世俗陵迟,家竞盈溢,渐渍波荡,遂已成风。虽严诏屡宣, 而侈俗滋广。每观诏书,众庶叹息。清河王昔起墓宅时,手诏追述先帝节俭之教, 恳切之旨,形于四海。清河王毁坏成宅以奉诏命,海内听望,咸用欣然。臣愚以先帝遗教日以陵替,今与国家协崇大化、追阐前踪者,实在殿下。先敦素朴而后可以 训正四方;凡在崇丽,一宜节之以制,然后上厌帝心,下允时望。臣以凡才,特蒙拔擢,亦思竭忠效节以报所受之施,是以不虑犯迕,敢陈所怀。如愚臣言有可采, 乞垂三省。”

  时晏信任部将,使覆察诸官钱帛,云又陈曰:“伏见令书,以部曲将李咸、冯南、司马吴定、给使徐泰等覆校诸官市买钱帛簿。臣愚以圣德龙兴,光有大国,选众官材,庶工肄业。中尉该、大农诞皆清廉淑慎,恪居所司,其下众官,悉州闾一介,疏暗之咎,虽可日闻,至于处义用情,庶无大戾。今咸、南军旅小人,定、泰士卒厮贱,非有清慎素著,忠公足称。大臣所关,犹谓未详,咸等督察,然后得信, 既非开国勿用之义,又伤殿下推诚旷荡之量。虽使咸等能尽节益国,而功利百倍, 至于光辅国美,犹未若开怀信士之无失。况所益不过姑息之利,而使小人用事,大道陵替,此臣所以慷慨也。臣备位大臣,职在献可,苟有管见,敢不尽规。愚以宜发明令,罢此等覆察,众事一付治书,则大信临下,人思尽节矣。”

  云爱才好士,多所贡达。移书太常府荐同郡张赡曰:“盖闻在昔圣王,承天御 世,殷荐明德,思和人神,莫不崇典谟以教思,兴礼学以陶远。是以帝尧昭焕而道 协人天,西伯质文而周隆二代。大晋建皇,崇配天地,区夏既混,礼乐将庸。君侯 应历运之会,赞天人之期,博延俊茂,熙隆载典。伏见卫将军舍人同郡张赡,茂德 清粹,器思深通。初慕圣门,栖心重仞,启涂及阶,遂升枢奥。抽灵匮于秘宫,披 金滕于玄夏,思乐百氏,博采其珍;辞迈翰林,言敷其藻。探微集逸,思心洞神; 论道属书,篇章光觌。含奇宰府,婆娑公门。栖静隐宝,沦虚藏器;褧裳袭锦,缁衣被玉。曾泉改路,悬车将迈,考盘下位,岁聿屡迁。搢绅之士,具怀忾恨。方今太清辟宇,四门启籥,玄纲括地,天网广罗;庆云兴以招龙,和风起而仪凤,诚岩穴耀颖之秋,河津托乘之日也。而赡沈沦下位,群望悼心。若得端委太学,错综先典;垂缨玉阶,论道紫宫,诚帝室之瑰宝,清庙之伟器。广乐九奏,必登昊天之庭; 《韶》《夏》六变,必飨上帝之祀矣。”

  入为尚书郎、侍御史、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成都王颖表为清河内史。颖将讨齐王冏,以云为前锋都督。会冏诛,转大将军右司马。颖晚节政衰,云屡以正言忤旨。孟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并阿意从之,而云固执不许,曰: “此县皆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忿怨。张昌为乱,颖上云为使持节、 大都督、前锋将军以讨昌。会伐长沙王,乃止。

  机之败也,并收云。颖官属江统、蔡克、枣嵩等上疏曰:“统等闻人主圣明, 臣下尽规,苟有所怀,不敢不献。昨闻教以陆机后失军期,师徒败绩,以法加刑, 莫不谓当。诚足以肃齐三军,威示远近,所谓一人受戮,天下知诫者也。且闻重教, 以机图为反逆,应加族诛,未知本末者,莫不疑惑。夫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 于市,与众弃之。惟刑之恤,古人所慎。今明公兴举义兵,以除国难,四海同心, 云合响应,罪人之命,悬于漏刻,泰平之期,不旦则夕矣。机兄弟并蒙拔擢,俱受重任,不当背罔极之恩,而向垂亡之寇;去泰山之安,而赴累卵之危也。直以机计虑浅近,不能董摄群帅,致果杀敌,进退之间,事有疑似,故令圣鉴未察其实耳。 刑诛事大,言机有反逆之征,宜令王粹、牵秀检校其事。令事验显然,暴之万姓, 然后加云等之诛,未足为晚。今此举措,实为太重,得则足令天下情服,失则必使 四方心离,不可不令审谛,不可不令详慎。统等区区,非为陆云请一身之命,实虑 此举有得失之机,敢竭愚戆,以备诽谤。”颖不纳。统等重请,颖迟回者三日。卢志又曰:“昔赵王杀中护军赵浚,赦其子骧,骧诣明公而击赵,即前事也。”蔡克 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怨,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罪无彰验, 将令群心疑惑,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色。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时年四十二。有二女,无男。门生故吏迎丧葬清河, 修墓立碑,四时祠祭。所著文章三百四十九篇,又撰《新书》十篇,并行于世。

  初,云尝行,逗宿故人家,夜暗迷路,莫知所从。忽望草中有火光,于是趣之。 至一家,便寄宿,见一年少,美风姿,共谈老子,辞致深远。向晓辞去,行十许里, 至故人家,云此数十里中无人居,云意始悟。却寻昨宿处,乃王弼冢。云本无玄学, 自此谈老殊进。

  云弟耽为平东祭酒,亦有清誉,与云同遇害。大将军参军孙惠与淮南内史硃诞 书曰:“不意三陆相携暗朝,一旦湮灭,道业沦丧,痛酷之深,荼毒难言。国丧俊望,悲岂一人!”其为州里所痛悼如此。后东海王越讨颖,移檄天下,亦以机、云兄弟枉害罪状颖云。

  喜字恭仲。父瑁,吴吏部尚书。喜仕吴,累迁吏部尚书。少有声名,好学有才 思。尝为自叙,其略曰:“刘向省《新语》而作《新序》,桓谭咏《新序》而作《新论》。余不自量,感子云之《法言》而作《言道》,睹贾子之美才而作《访论》, 观子政《洪范》而作《古今历》,鉴蒋子通《万机》而作《审机》,读《幽通》、《思玄》、《四愁》而作《娱宾》、《九思》,真所谓忍愧者也。”其书近百篇。

  吴平,又作《西州清论》传于世,借称诸葛孔明以行其书也。有《较论格品篇》 曰:“或问予,薛莹最是国士之第一者乎?答曰:'以理推之,在乎四五之间,问者愕然请问。答曰:'夫孙皓无道,肆其暴虐,若龙蛇其身,沈默其体,潜而勿用, 趣不可测,此第一人也。避尊居卑,禄代耕养,玄静守约,冲退澹然,此第二人也。 侃然体国思治,心不辞贵,以方见惮,执政不惧,此第三人也。斟酌时宜,在乱犹 显,意不忘忠,时献微益,此第四人也。温恭修慎,不为谄首,无所云补,从容保 宠,此第五人也。过此已往,不足复数。故第二已上,多沦没而远悔吝,第三已下, 有声位而近咎累。是以深识君子,晦其明而履柔顺也。’问者曰:'始闻高论,终年启寤矣。’”

  太康中,下诏曰:“伪尚书陆喜等十五人,南士归称,并以贞洁不容皓朝,或忠而获罪,或退身修志,放在草野。主者可皆随本位就下拜除,敕所在以礼发遣, 须到随才授用。”乃以喜为散骑常侍,寻卒。子育,为尚书郎、弋阳太守。

  制曰:古人云:“虽楚有才,晋实用之。”观夫陆机、陆云,实荆、衡之杞梓, 挺圭璋于秀实,驰英华于早年,风鉴澄爽,神情俊迈。文藻宏丽,独步当时;言论 慷慨,冠乎终古。高词迥映,如朗月之悬光;叠意回舒,若重岩之积秀。千条析理, 则电坼霜开;一绪连文,则珠流璧合。其词深而雅,其义博而显,故足远超枚、马, 高蹑王、刘,百代文宗,一人而已。然其祖考重光,羽楫吴运,文武奕叶,将相连 华。而机以廊庙蕴才,瑚琏标器,宜其承俊乂之庆,奉佐时之业,申能展用,保誉流功。属吴祚倾基,金陵毕气,君移国灭,家丧臣迁。矫翮南辞,翻栖火树;飞鳞北逝,卒委汤池。遂使穴碎双龙,巢倾两凤。激浪之心未骋,遽骨修鳞;陵云之意 将腾,先灰劲翮。望其翔跃,焉可得哉!夫贤之立身,以功名为本;士之居世,以 富贵为先。然则荣利人之所贪,祸辱人之所恶,故居安保名,则君子处焉;冒危履 贵,则哲士去焉。是知兰植中涂,必无经时之翠;桂生幽壑,终保弥年之丹。非兰 怨而桂亲,岂涂害而壑利?而生灭有殊者,隐显之势异也。故曰,衒美非所,罕有常安;韬奇择居,故能全性。观机、云之行己也,智不逮言矣。睹其文章之诫,何知易而行难?自以智足安时,才堪佐命,庶保名位,无忝前基。不知世属未通,运钟方否,进不能辟昏匡乱,退不能屏迹全身,而奋力危邦,竭心庸主,忠抱实而不谅,谤缘虚而见疑,生在己而难长,死因人而易促。上蔡之犬,不诫于前,华亭之 鹤,方悔于后。卒令覆宗绝祀,良可悲夫!然则三世为将,衅钟来叶;诛降不祥, 殃及后昆。是知西陵结其凶端,河桥收其祸末,其天意也,岂人事乎!

陆机(261年-303年),字士衡,吴郡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人 ,出身吴郡陆氏,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第四子,西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

陆机,身长七尺,声如洪钟。年少时有奇才,文章盖世,诗重藻绘排偶,骈文亦佳。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凤凰三年(274年),陆抗逝世,陆机与兄长陆晏陆景、陆玄及弟弟陆云分领陆抗部曲 ,担任牙门将

太康元年(280年),陆机二十岁时孙吴灭亡,他于是退居家乡,闭门勤学,累积十余年。由于陆机父祖宗亲在孙吴都位居将相,功勋卓著,他深深感慨吴末帝孙皓抛弃祖业,投降西晋。便评论孙权得天下、孙皓亡天下的原因,又追述自己祖父、父亲的功业,于太康九年(288年)创作了《辨亡论》(分上、下两篇) 。

太康十年(289年),陆机与弟弟陆云一同来到京师洛阳。初入洛阳时,二人志气高昂,自认为是江南名族,不重视中原人士,只拜访当时的名士、太常张华。张华一向重视陆机的名声,陆机与张华相见便感到一面如故,他钦佩张华的德望风范,以师长的礼仪对待他 (后张华遇害,陆机为他作了诔文,又创作《咏德赋》来悼念他 )。张华说:'伐吴之战,获得了两个俊士。'并把他们推荐给诸公 ,使得二陆名气大振。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三张'指张载、张协和张亢)。

太熙元年(290年),太傅杨骏征召陆机任祭酒。元康元年(291年),晋惠帝皇后贾南风发动政变,诛杀杨骏。

元康二年(292年),陆机接连担任太子洗马著作郎。他喜欢交游权贵门第,与外戚贾谧亲善,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因而遭到讥讽。

元康四年(294年),吴王司马晏出京镇守淮南,任命陆机为吴国郎中令

 元康六年(296年),随吴王游梁、陈之地,其冬,转任尚书中兵郎。

元康七年(297年),转为殿中郎。

元康八年(298年),陆机出补著作郎

永康元年(300年),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诛杀贾后并辅政后,陆机被请为相国(司马伦)参军。因参与诛讨贾谧有功,赐爵关中侯,不久,司马伦将要篡位,任命他为中书郎

永宁元年(301年),三王(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举义,诛杀篡位的司马伦,齐王司马冏认为陆机任中书之职,怀疑加司马伦九锡以及惠帝禅诏之文陆机有参与,于是收捕陆机等九人交付廷尉治罪。仰赖成都王司马颖、吴王司马晏一齐救援疏理,陆机才得以减免死刑,被流放边地,遇到大赦才没去。当时中原多难,与陆机交好的江南名士顾荣、戴渊等都劝陆机回到江南,陆机仗着才能声望,志在匡正世难,所以不从。司马冏主政后,恃功自夸,受爵位不礼让,陆机厌恶他,便作了《豪士赋》来讽刺司马冏。司马冏仍未觉悟,而最终失败被杀。

当时,成都王司马颖推让功劳而不自居,慰劳下士。陆机既感谢他救过自己的恩德,又见朝廷屡有变异祸难,认为司马颖必定能使晋室兴隆,于是委身于他。司马颖让陆机参大将军军事,任平原内史,后世遂称其为'陆平原'。

太安二年(303年),任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率军讨伐长沙王司马乂,却大败于七里涧,最终遭谗遇害,被夷三族

陆机“少有奇才,文章冠世”,所作诗赋、文章流传至今的有200多篇,也是骈体文的奠基者之一。《辨亡论》就是他的骈文名作。陆机与弟弟陆云同为西晋著名文学家,合称'二陆',被誉为'太康之英'。与顾荣、陆云并称'洛阳三俊'。与潘岳同为西晋诗坛的代表,形成'太康诗风',世有'潘江陆海'之称。

陆机也是著名书法家,擅长草书。有章草体《平复帖》传世,这也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古代名人书法真迹,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平复帖》是陆机写给朋友的一封信,属于实用文书,笔法质朴自然,和出土汉晋简牍的草书很接近,从中可以看到草书由章草向今草的发展和演变。

陆机《平复帖》牙色麻纸本墨迹,纵23.8厘米、横20.5厘米,藏故宫博物院。《平复帖》是现存最早的传世墨迹。书写年代距今已有1700余年,是现存年代最早并真实可信的西晋名家法帖,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时对研究文字和书法变迁方面皆有参考价值。因其中有“恐难平复”字样,故名。字为章草,但无挑波,和《淳化阁》所收卫瓘《顿首州民帖》体段相近。大约是当时流行的一种实用书体。

【内容】 

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往属初病,虑不止此,此已为庆。承使唯男,幸为复失前忧耳。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尽。临西复来,威仪详跱。举动成观,自躯体之美也。思识量之迈前,势所恒有,宜称之。夏伯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

敦煌遗书《陆机辩亡论》唐写本赏析


在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敦煌遗书中,有一件陆机《辩亡论》上篇的写卷,编号为BD15343。这是一卷黄纸墨书、工楷书写、舒朗俊秀的卷轴精品,从它的校勘价值来说堪称现存唐人写本中的精品。

敦煌藏经洞发现之后,其中出土的文献流散到世界各地。经学者比对考证,本件写卷与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陆机《五等论》写本、敦煌研究院藏李萧远《运命论》为同一个人所抄写,另外,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P.2648号可以与敦煌研究院藏本《运命论》前后衔接。这几个写卷的行款、字体完全一致,也都存在着相同的修改痕迹,显然,它们都出自同一部《文选》抄本,而今却分散在中国和法国的四个收藏机构。

作品赏析

据姜亮夫《陆平原年谱》,此论作于晋武帝太康九年(288)(陆机时年二十八岁)。《辨亡论》犹《过秦论》,分上下两篇,互为表里。“上篇主颂诸主,下篇扬其先功,而且致暗咎归命(孙皓)之意”,而陆机之“先功”与孙吴之“帝业”密不可分,无先功难成帝业,无帝业无以显先功。因为陆机对吴国的深厚感情,《辨亡论》虽受贾谊《过秦论》的影响,却不能如贾谊那样客观地、冷静地论兴述亡,总结教训,不免染上一抹挽歌的情调。其对孙皓的批判,亦不如贾谊批判暴秦那般直接、尖锐。论中并“无深责归命(孙皓降晋封归命侯)之辞,文辞特厚,盖士衡为吴世臣,立言之体当如是也。“”(《文选学》)

《辨亡论》开篇即简单介绍了吴国兴起前的时代背景和形势:“昔汉氏失御,奸臣窃命,祸基京徽,毒遍宇内,皇纲弛紊,王室遂卑。于是群雄蜂骇,义兵四合。”吴国的先祖孙坚正是在这种形势下, “慷慨下国, 电发荆南” 的。但陆机以其敏锐的政治眼光看出了当时群雄起兵的动机所在:“虽兵以义合,同盟戮力,然皆苞藏祸心,阻兵估乱,或师无谋律,丧威捻寇。忠规武节,未有如此其著者也。”如果说孙坚的起兵是孙吴政权的兴起阶段,其子孙策的继立,便是孙吴政权的创业阶段了,陆机对孙策的创业经过作了具体的描述

到了孙权时期,吴国终于建国,与魏、蜀鼎峙而立,这是孙吴政权的鼎盛时期。陆机对这一时期论述特多,抒发了对先辈功业的强烈自豪。他详写孙权的功业:1、有君人之德,善于求贤用人,“异人辐辏,猛士如林”,得到周瑜、陆逊、鲁肃、吕蒙、甘宁、凌统、程普、韩当、黄盖等文臣武将数十人的鼎力相佐,故能“与天下争衡”;2、对抗魏、蜀,囊括江表,“遂跻天号,鼎峙而立”,巩固帝业;3、描绘吴国疆域之大, “西屠庸、益之郊,北裂淮、汉之谈,东包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 。孙权死后,帝业逐渐衰落,陆机论述孙皓失德,导致吴亡。孙吴政权存在,全赖陆公及诸老臣。“元首(指孙皓)虽病,股肱犹存。”“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西晋“军未浃辰”,而东吴“社稷夷矣。”谁之罪,孙皓之罪。论者以“病”字暗示之,并未深责。然后以纯议论的形式,对孙权所以兴,孙皓所以亡,做一总结:“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孙权、孙皓彼此政治教化不同,授官任职不同,故结局也就不同。

而下篇,陆机论述东吴创基立业的基本经验在用人。孙策依靠张昭、周瑜等人才,得以削平当地割据势力,据有吴、会稽、庐江等五郡,在江东立业,从而为后来的吴国帝业打下基础的。而吴主孙权,胸怀博大,礼贤下士,善于识别人才,敢于使用人才,真诚信人,虚心纳谏,不听谗言,恤民如子等等,既是人君不可缺少的政治品格,又是东吴兴旺发达的基本经验。自“初都建业”至“未有危亡之患也”,表明前辈创立的基业,已足流传后代,只要“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术”,循定策,守常险,便无“危亡之患”,为归咎孙皓埋下伏笔。

陆机在此文批驳“唇亡齿寒”之论,认为吴之灭在吴而不在蜀:“陆公没而潜谋兆,吴衅深而六师骇。”说明陆氏与孙吴之存亡有直接关系。暗咎归命,以扬先功。自“《易》曰”至结尾为第四部分,总结国家兴亡的经验教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有三而兴,“恃险”而亡,而人和尤为紧要。因为天时、地利的条件最终需要人才加以利用才能成事。最后,陆机借《麦秀》、《黍离》二篇典故,寄托亡国之痛。

《辨亡论》有明显的《过秦论》痕迹,骆鸿凯《文选学》指出“命意相似”、“笔致相似”、“句法相似”、“句度相似”四个方面。虽然在诸多效仿《过秦》之作中,《辨亡》属成功之篇,然终不及《过秦》之气势。刘勰在《文心雕龙·论说》中道:“陆机《辨亡》,效《过秦》而不及,然亦其美矣。”

生活在西元3世纪后期的陆机,是中国魏晋时期的大文士。陆机“少有奇才,文章冠世”,所作诗赋、文章流传至今的有200多篇,也是骈体文的奠基者之一。《辨亡论》就是他的骈文名作(陆机也是著名书法家,擅长草书。有章草体《平复帖》传世,这也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古代名人书法真迹,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平复帖》是陆机写给朋友的一封信,属于实用文书,笔法质朴自然,和出土汉晋简牍的草书很接近,从中可以看到草书由章草向今草的发展和演变。)

陆机的祖父、父亲都是东吴的柱石之臣,他自己又亲身经历过故国的败亡,家世与国难促使他反思国家兴亡的缘由,于是模仿汉代贾谊的《过秦论》,撰著了《辩亡论》上下两篇。《辩亡论》叙述了东吴从兴起到败亡的历史,总结了东吴之所以败亡的原因。陆机认为,孙策、孙权之所以能兴起,在于他们能“谦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结士民之爱”;到了孙皓统治时期,则“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患,皇家有土崩之衅”。也就是说,陆机把国家成败兴亡的根本原因归结为能否知人善任。滔滔议论,饱含着悼念故国的深情。《辩亡论》辞藻宏丽,笔势酣畅淋漓,是古代史论中的著名篇章,被《昭明文选》收录,并广为传诵,即使在地处边陲的敦煌,也有写本《辩亡论》流传。

事实上,异文所体现的版本演变,有的能反映出语言、文风甚至社会历史层次的演化,因此,异文不仅是重要的校勘资料,也是文化史、语言文字学、文献学等领域的重要研究资料。陆机生活的西晋时期,正是纸在文士阶层中开始普及的年代,洛阳纸贵的典故十分形象地反映了书籍通过纸进行传播的史实。由于纸的流行,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一种“手抄口诵”的读书方法,为了记诵准确,边读边抄,并不严格遵照原文,遇到虚字或文辞不顺处则往往随时改易,有时甚至还“广略去取”,只抄录需要记诵的部分。可以说,流传到今天的每一篇古文、每一本古书,都承载着历代传播者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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