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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之苦系列纪实(2):双抢

文/罗维开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因为国家’’以粮为纲’’,南方水稻产区规定都种连作稻,即当年五月初种下的稻七月底收割,割完后再种下一季水稻,到十一月再收割,俗称连作稻(早稻和晚稻)。在有限的时间内(约二十天)完成又收又种,称为’’双抢’’,所谓’’抢’’,就是与老天抢时间,因为一旦过了立秋,种下去的晚稻产量就极低极低了。

’’双抢’’期间,天蒙蒙亮,生产队男女老少凡能劳动的,都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一早就下田了。人们一字儿排开,先是嗖嗖嗖地割稻,成排的稻被人们割倒,一排排放在水田里,打稻机的响声也随之响起,晨曦中,一天的’’双抢’就’开始了。

当割倒的稻夠多后,人马就分为二拨,妇女和孩子都管割,男人管打稻(脱粒)、结草、出谷,并把打下的湿谷挑到晒谷场。

农村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娴熟的割稻技巧,是胜过男人的。

男人都在妇女后面脱粒。那时的脱粒机俗称打稻机,是靠打稻者用力蹬踏板通过齿轮传动使脱粒滾筒快速转动,打稻者同时手捧着稻束放在快速转动的滾筒上把谷粒打下来。腿蹬得越重越猛,脱粒筒转得越快,打谷的效率就越高——要快速脱粒,腿必须使出吃奶之力。

打稻机都是双人式的,即两个人同时蹬,同时脱粒,如其中一个人腿力不行或偷懒,脱粒滾筒马上就会减速,甚至转不动了,另一个人更累。

于是,偷懒或腿力不济者会被大家白眼,且被别人有意无意地避开同时打稻——连平时都会被看不起,认为是个小气薄力的人——作为农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凡打稻者,拚尽全力也不肯丢这面子。

打稻之累,唯有农民自知。它需每个人的腿力既有爆发力又有耐力。一天十几个小时,必须坚持。

在打稻谷时,又有一个人专在打稻机后把打下的湿谷装入箩筐,俗称’’出谷’’。随着打稻机往前移一箩箩湿谷就出现在机后的水田中央。

抬移打稻机也需要人使出浑身力气。当打稻机前十几米的稻打光后,机子须前移,前移时一人一边把打稻机前部抬离泥淖,然后屏住气用力向前拖(或推),每次约前行十五米。移动中一方如力量跟不上,打谷机就马上偏向自己,这时对方会瞥来鄙夷的目光,所以,两个人的用力必须一样大一样猛。抬着打稻机走完二十米,人就喘不过气,大腿会不由自主地抽筋,但面子是不能失的。。

南方的水田,早晨尚清凉,但一过八九点钟,气温就骤然升高,临近中午近四十度是常态。农民们在这样的烈日下双抢,已习以为常,

中午收工了,每一个打谷者开始拿起扁担,把散放于水田里的谷挑到仓库晒谷场上去。也许已经劳累了半天且已饥肠辘辘,他们在半小腿深的泥淖里,挑着两百多斤的谷担,一步步艰难地往田埂边移,有的喘息着,有的腿发着抖……。在迈上田埂时,象举重运动员拚极限,神色痛苦地使出洪荒之力。这在农村叫作’’跋谷箩头’’,是一个合格农民必须做到的。

把谷挑到晒谷场后,农民们还须马上重返刚刚收割完稻谷的田里,因为生产队会计已经把田里脱完粒的稻草,分给了各家各户,每户人家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稻草拖出水田,以供耕耙,栽种晚稻。

于是,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人们,汗流浃背,一趟一趟地向田边河堤上背自家的稻草。有的人家还把稻草往河堤树杆上披,待晒干后挑回家。河边的树,主要桕树或柳树,树上有很多被称为’’痒辣’’的毒虫(象毛毛虫,色艳丽,背上有毒毛),人一触到它,皮肤象被火灼似的疼,会吃足苦头的。

人们忙完集体的,再忙完自家的,才回家吃饭。有时饭没吃完,下午出工的哨声就响起来了,于是只得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走出家门。

下午天气更热,田水被晒得滾烫滾烫的,人一迈下水田,会被烫得跳起来,脚踝上被蚂蝗叮破的溃烂处,疼痛难忍。但不管如何,谁都不敢有歇一会的奢望,连中暑者都不好意思不出工。

割稻,打稻、出谷、推移打稻机,汗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太阳下山了……,夜幕降临了……,东边的下弦月也渐渐升了起来,太家感到稍微凉快了一点,但蚊子却开始向人们进攻了,嗡嗡嗡地在田里叮咬起人。生产队长估了一下当天收割的进度,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终于说:

’’收工吧,明天两点拔秧,不要迟到哦!’’

于是,打稻机声静寂了下来,人们又拿起扁担,走向分布在水田里的谷担,重演着中午’’跋谷箩头’’和搬运稻草的一幕。

双抢期间拔早秧是为了第二天保证完成抢种计划,凌晨二点前起来,开始拔秧。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到家吃好饭洗好澡就已经十点了,人疲惫到了极点,几乎是累瘫着躺到床上的,睡了三四个小时,又强撑着起来,在睡眼惺忪中,深一脚浅一脚又走向田间……

拔早秧最怕蚊子和蚂蝗。

田间的蚊子身上有花纹,又多又凶。农民拔夜秧,它们哼哼着,在拔秧人身上尽情地享用饕餮大餐。

拔秧须要洗秧根,因为拨起的秧,只有把根部的泥在水中洗去,扎成一把把秧束,才能装在担上挑得动。洗秧泥需要秧田里有足够的水,但这给秧田里的蚂蝗叮人提供了方便,只要哪里水响,它就知道有人,于是很快游过来,悄悄地叮住。因为是在夜里,谁都发现不了叮在自己脚上的蚂蝗,只能用手摸,凭感觉把抓到的滑腻腻东西,判定是蚂蝗,随手往远处一扔,远处刚好有别人在拔秧,于是蚂蝗象赴宴者又换了所坐的酒席——无非换一个所叮的人而已,反正秧田里有的是人。

直到东方发出魚肚白,转而渐渐红了起来,队长才表示每人回家吃早饭,早饭后又须马上出工,男人拔秧,妇女插秧。憧憧的人影,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早饭后,又是繁忙的一天。

''双抢''中的农民,就这样一天天地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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