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的春风十里

    不联系，不代表忘记——今天，我在课堂上如是说。是的，今天想起我曾经的两位老师，时过境迁，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但是，我并没有忘记。她们，一直在我心里，和那坐落在田野里的校园，是我曾经的春风十里。

十三岁，我骑着大横梁的二八自行车，每天在黄土飞扬的土路上一路叮当响着去上初中，东韩乡中。六间教室，六个班，一个年级俩班，双轨制。四间蓝砖教室，两间红砖教室，新旧一目了然。瓦房，土地面，坑洼不平，一扫地，满屋子尘土飞扬。校园更是黄土地面，一下雨，胶泥能粘掉鞋跟，一点不夸张。校门口到任南路公路，有一条百十来米的土路（现在早硬化了），下雨天，自行车推两步就得抠泥，百十来米，半个钟头也走不到学校。对了，学校有两个乒乓球台，砖砌的，缺角，但是受欢迎，大家打球，时间长了，站立处居然磨成了坑，一下雨就积水，不过大家有办法，水洼里垫两块砖头，打球颇有水上漂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座校园，却是我最幸福最愉快的回忆。我想，它就是我的春风十里。

校园里有两棵老杏树，就在我们的蓝砖瓦房教室前。春天，杏树长出了花苞，将开未开，总会有调皮的男生猴儿一样哧溜哧溜爬上去——不知道多少人攀爬过杏树了，它粗壮的树身早被磨得光溜溜的了。总有一群女生，仰着脖子在树下围着，喊：“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不知道老杏树有没有怪罪，它或许在心里会苦笑着摇头叹一声：“一群小疯子！”杏花开了——总有小疯子攀折不到的高处。一把一把的落花被我们捡起来，轻粉淡白，只觉得很好看，小心的夹到书里，不知什么时候，干枯的花儿又悄然跳入眼帘。没有诗情，“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是后来才吟咏的诗句，可是，就那么喜欢杏花。原来，只要跟大自然亲密接触，它自有魅力让我们爱上它。

上课，还没学到物理和化学，总是轻松和开心的。因为有高个子干练利索的鹿老师，数学清晰又明了；有娇小儒雅的郑老师，语文深邃又奇妙。我一直认为学生某一科成绩的好坏，是和老师有直接关系的，起码小学和初中关系很密切，这是我的切身感受。

我们女生大都很喜欢这两位女老师。课间喜欢围着老师，围着郑老师更多一点，她脾气更温和。我们会像歌里唱得那样——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我们会冷不丁蒙山郑老师的眼睛（她个子矮，我们踮起脚够得着），记得谁还把郑老师从背后抱起来（老师瘦），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郑老师课下喊名字，会跟着我们的习惯喊大家小名。比如丽娜，她会喊“娜娜”；李云，她也只喊一个字“云”；叫我，总是叫“小玲”。有一次我们在办公室外聊天，初三一个老师打趣郑老师：“看你们班这名还挺洋气，娜娜啊，云啊，小玲啊……”老师讲的正课，现在我都忘了，这样的情景却总是很清晰。

学校里有个简易食堂，中午不回家的师生，学校免费给热馒头，木柴火，大铁锅，大蒸笼，谁在学校吃午饭，自己拿个网兜，装上馒头，蒸笼上一放，午饭就是馒头、开水就咸菜。咸菜学生自己带。学校给老师准备一份菜，应季的蔬菜，茄子白菜冬瓜居多吧，比较便宜。我们几个中午也不回家，说是为了写作业，其实是为了能多打会乒乓球。

郑老师和鹿老师见我们不回家，就会把我们叫到办公室，给倒上开水，她俩合吃一份菜，让一份菜给我们。现在我只想起来那菜黑乎乎的，应该是炖茄子，菜本身并不好吃，可是我们都觉得它很好吃。

春天，校园墙边和外面地边，开了很多小紫花。很漂亮，我们不知道它叫什么，只是星星点点的，灿烂又可爱。我们把空墨水瓶洗干净，采来一朵一朵小紫花，用皮筋扎成一束，清水养了，送给两位老师。那小紫花，是我钟爱的花，我用它做头像，经年不变。后来才知道，有人叫它紫花地丁，季羡林叫它二月兰。二月兰，很美的名字。

在那简陋的教室里，我堆起高高的书遮挡老师的视线，看琼瑶的小说。我捡过一只可爱的小黄狗，怀里揣着它上课，初春吓得一身汗。我跟前桌说：“你说，咱俩看见的人和颜色是一样的吗？你说每个人看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呢？”她脸朝后大笑，却突然看见后窗传说中的班主任的“贼眼”……

后来，我们升初三了。年轻的老师换成了有经验的老师。再后来，初中毕业了，一场少年的盛会散场了。我们走了，老师也调走了，记忆，留下了。

那春风十里，是花香一缕，梦里萦绕，待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