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和一本书
喜欢一个人的一本书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两天,喜欢上了汪曾祺的散文——写人记事的散文。
汪曾祺对吃很有感悟,也很有研究。他的“舌尖韵味”里的小短文,记述了四方美食、昆明菜、北京的豆汁、故乡的元宵和野菜、豆腐、韭菜花、鱼……诸多美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长的,他的文章里是应有尽有。不仅如此,他还嘲笑著名的美食家东坡只知道猪肉好吃,在吃上颇有点看不上东坡先生的意思,也难怪,他生活在物质丰富的20世纪,岂是苏先生可以比身的呢!
吃和诗意,一俗一雅,却往往密不可分。苏东坡很讲究吃,在海南吃到鲜美的生蚝,嘱咐儿子千万不要告诉北方的老友,省得他们到海南来抢食。今天,一提起吃,往往会联想到“痴”;可是东坡不痴,却诗意盎然啊!他真是吃也吃美了,诗也写美了——小舟并没有逝入江海,余生依然和美味相伴!
汪曾祺也一样,尝遍四方美食的同时,诗情也并没有随着饭菜咽下。他在“七载云烟”中回忆西南联大的生活(1939年至1946年),联大简陋的校舍,他称之为《斯是陋室》;联大师生困难时期的奇异着装,他名之《不衫不履》;没有薪水,吃不上饭,需挖野菜充饥,他曰之《采薇》;联大学生坐茶馆,他都能拈出《一束光阴付苦茶》的诗意。
这份诗意,一方面自然是来自学问——不读书,何来文绉绉;另一方面,必不可少的,就是他的胸怀和气度。读汪曾祺的散文,你会感到,即使在最艰苦的岁月,他都能发现生活之乐,都有他自己特殊的生活幽默。不是生活不苦,而是苦中更需要一点乐和洒脱,这和东坡也很相似;而这和季羡林是不同的,读季老的散文,总能感觉到淡淡的一缕感伤。
能赋予艰苦或平淡的生活一抹诗意,我觉得这是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很可贵。能形成这种气质,是胸襟和气度,也是智慧和能力。
读汪曾祺的写人记事散文,里面的人和事总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读一遍,一遍,你就能记住。何也?因为真实,读他的文章,会感叹:原来真实也是一种艺术!
汪曾祺是真实的,他剖析自己报考北大的原因:听说北大的学风是很自由的,学生上课、考试,都很随便,可以吊儿郎当,而他,就是冲着吊儿郎当来的。
他笔下的人物是极富个性而真实的:日本飞机来轰炸,别人跑警报时,有个女同学是不跑的,她干嘛呢?一有警报,她就洗头——别人都跑了,一锅炉房的热水没人用,她可以敞开用;徐志摩上课带了一个很大的烟台苹果,一边吃,一边讲,还说“中国东西并不都比外国差,烟台苹果就很好!”;金岳霖养了一只大斗鸡,这只鸡伸长脖子和金先生一桌吃饭;而他笔下的父亲,和儿子如同兄弟——父亲喝酒时,会给他倒上一杯,抽烟,父亲会一次抽出两根,一人一根,并且总是先给他点上火!
是的,读汪曾祺的写人散文,总能一个人会心的笑。会惊叹于他那一双慧眼总能抓住那闪光的一瞬,把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他(她)生动地带到你面前。
因为真实,因为生动,因为个性,他的字里行间就总有活泼泼的幽默。
幽默也是一种个性和能力吧?!
喜欢一个人和一本书,真的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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