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厕所

办公室对面是厕所。不过还好，并没有多少难闻的味道。这原因当然很明显——保洁的大婶手脚勤快，认真负责，大家不再以上厕所为难以忍受之苦。

打扫厕所卫生的是一位高而略瘦的大婶，短发，60来岁，每天背一个大而略脏的大袋子，收集垃圾，拖地。时间长了，也就逐渐熟识。偶尔我会跟她闲聊两句，问她包着几层厕所的卫生，一天打扫几遍。她都说了，可惜我并没有记住。但我知道她应该很辛苦，因为厕所纸篓经常是空的，地面经常是干净的。

今天下午上厕所，一进去，就看见这位大婶坐在厕所靠窗的一把缺一边扶手的椅子上睡着了。她斜倚着，伸展了腿，微凉的秋风吹动她的短发，她竟然在厕所里睡着了。通风的厕所干净、没有味道，可是那一瞬间，我心里酸酸的。

那把椅子是我放在厕所外面的盥洗处的。因为我见这位大婶之前那位打扫厕所的大婶，累了就会铺张纸片，直接坐在地上休息。新学期开始，不知道那位老师换了新椅子，缺了扶手的旧椅子就被扔在角落里。收拾办公室，我把椅子拉了出来，放到了对面厕所的盥洗处——好歹也能给大婶小憩一下。

虽然我脚步放得很轻，但还是惊醒了大婶。她睁开眼：“呦，刚才来打扫，有学生正在用厕所，我说就坐这儿等等吧，谁知道就迷糊着了。”我说，你是太累了。大婶一边起身，一边去找拖布。我很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在她的背影里，我看到很多人的影子。他们都背着生活的担子，辛苦谋生。

在她之前——上一个学期的上半学期，打扫对面厕所的是另一位大婶——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矮一点，黑一点，胖一点，走路有时候略显蹒跚，精神却很好。在干活的间隙，我看见她经常拿着手机刷屏，原来还是一位会上网的老太太——原来她也很时髦。

我也会偶尔和她闲聊几句——在她们身上，我总能看见一种原始的淳朴。可是麦天过后，她没有再来，保洁大婶就换成了现在这个。我以为只是平常的来来去去——不想干了，或者有了其他适合的活计。所以也并没有在意。

有一天，跟刘老师一块儿洗手，刘老师说，你还记得原来打扫厕所的那个大婶吗？我说知道啊。她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了吗？我说不知道。她说那位大婶不在了，才换成现在这位的，刘老师无限惋惜也无限感慨。而我更是惊诧。我说她看起来身体很好啊。“是啊，听说是在地里拾麦子时，犯的急病。”一个生命，跟我们好像没有关系，又好像关系很密切，就这样消失得无息无声。

今天，当我看见那位熟睡在厕所的大婶，我忽然想起那位累了会坐在地上或台阶上的大婶。

对面是厕所，也是人生。那么残酷，又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