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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初心,情寄白蒸馍

明月出关山,苍茫云海间。这里是西陆夜读“关山月”。

白蒸馍,俗称白面馒头,雪白而又松软,是很多北方家庭饭桌上最常见的主食,但在尹武平先生笔下,幼时对蒸馍的渴望,当兵后的吃馍经历,以及在国外学习时寄托在蒸馍上的思念,都包涵着对家乡、对故土的想念。

今晚的关山月,让我们共同品读这篇曾荣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的精美文章《白蒸馍》,走进一位少将的乡土记忆。


将军的初心,情寄白蒸馍

作者:尹武平  主播:木易


我爱白蒸馍。

我爱白蒸馍刚出笼时那润圆的姿态,我爱白蒸馍掰开时散发出那淡淡的麦香,我爱吃白蒸馍时上下牙齿之间那富有弹性的感觉,我更爱白蒸馍夹上两片条子肉,抹上一层油泼辣子,咬上一口,那满嘴的香哟!

我清晰的记得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儿歌:“过年好,过年好,吃白馍,砸核桃……”。在那物质匮乏生活窘迫的年代,我们家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只有到过年时才能吃上几顿白蒸馍。盼过年能吃上白蒸馍成为我儿时的一种奢望。家里平时日子过得再拮据,无论如何也要攒下点白面蒸几笼白蒸馍的。我家孩子多粮食少,父母亲总是把蒸年馍的时间尽量往后推,放在腊月二十九或大年三十,怕的是早蒸好早吃完了呗!每到蒸年馍那一天,父母早早起来开始忙乎,和面呀、发面呀、揉面呀,我们姊妹也是早早起来跑前跟后的跟着瞎忙乎。第一锅馍是过年走亲访友用的,要蒸几十个油角角馍和花卷馍,那是送给长辈拜年的,还有那些眼镶红豆口含辣椒的碱娃馍,那是回送给小字辈用的。最后要蒸些白蒸馍是自家过年吃的。我记得如果年景好麦子收得多,蒸的白蒸馍能吃到初十五呢。但多数情况下,我们家的白蒸馍过完初五就吃完了。要想再吃到白蒸馍,只能是一年光景的耐心等待。让我记忆犹新倍感兴奋的是,每到蒸年馍时,母亲都会给我们姊妹几个一人一块面团,让孩子们自己做一条鲤鱼馍,以求来年吉庆有余。我每次都会从案板上的大面团上再拽上一块面,总想着把属于我的那条鲤鱼馍做的又长又胖,为的是能多吃上一口白馍呀!鱼眼睛本来镶上两颗黑豆就挺合适,我却非要妈妈给两颗大红枣做鱼眼睛,可不,又多占了两个枣的便宜。此后几天,随着笼里白蒸馍的不断减少,我们家年味也越来越淡。待到家里最后一个白蒸馍的消失了,我们家的新年就算过完了。但在我心中年还没有过完呢!因为我还有一条白蒸馍般的大鲤鱼呢!我今天开始吃它一块尾巴,明天又吃它一块肚皮……

过年那几天,老父亲总会给全家每个人另外拿出两个白蒸馍,用刀一切两半,夹上两片薄如蝉翼的大肉,撒上一点食盐和花椒粉,那便是我一生记忆中吃过的最香的肉夹馍了!

我还喜欢吃放冷了的白蒸馍,冷馍吃到嘴里是酥酥的感觉,而且是一层一层剥着慢慢吃,真是舍不得很快把一个白蒸馍吃完啊!这也使我养成了一种吃馍的习惯,以至于现在吃白蒸馍都喜欢一层一层剥着吃。

父母为了鼓励我们好好读书将来能有出息,时常在我们耳边唠叨:“书中自有白蒸馍!”可我高中毕业了,不要说吃白蒸馍,连黑蒸馍也吃不上,包谷馍有时还断顿呢!1972年12月份,当部队的同志来到镇上接兵时,我义无反顾的报名参军了。我参军的最直接最大的动因就是冲着能吃到白蒸馍而去的。报效祖国、献身国防的信念是到部队后,通过教育才逐步确立起来的。入伍前对部队生活的想象是顿顿白蒸馍,天天吃大肉。谁知道穿上军装步入部队所经历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部队吃饭也是有定量的,每人每天一斤半粮食,粗粮细粮按比例搭配,每天四毛五分钱的伙食费。还经常一日三餐早上吃发糕或高粱米、两盘咸菜,午餐是白蒸馍或大米饭,一个肉菜一个青菜,晚餐一般是二面馍二米饭,菜是豆腐粉条或土豆片之类,偶然蒸顿包子或花卷做为调剂。最要命的是白蒸馍按人头发,每人三个,若吃不饱就只能喝苞米糊糊了,我们当时把这戏称为“吃完蒸馍灌缝子!这一灌,感觉肚子就饱了。

有一天,连队要突击完成一项任务,炊事班破例多蒸了一锅白馍,让大家放开肚子尽饱吃!有位叫林栓栓的新战士,还是我们富平老乡呢,一顿竟吃了十三个白蒸馍,要知道十三个二两重的白蒸馍放在案板上是一堆,盛在饭盆里是满满地一盆哪!我至今都弄不明白他的肚子里一次怎么会装下那么多白蒸馍?就连见多识广的老班长,当时也惊得目瞪口呆!连队晚上点名时,只听指导员王维起宣布:经连队党支部研究,从明天起,每顿给林栓栓同志发六个馒头!天哪,大家都是每人三个,他比大家多吃一倍呀!仔细一想,六个馒头才是他饭量的一半啊!

1976年10月,部队拉练到了六盘山下,住在一个叫牛营子的村子里。“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六盘山在伟人笔下如诗如画举世闻名,那时候压迫剥削人民的苍龙早被缚住了,但饥饿似条毒蛇却死死地缠住了当地群众,村民生活在极度贫困之中!我们班住在房东王大爷家的一间茅草屋里,王大爷六十多岁了,家有老伴和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一家三口人,白天在生产队组织下修“大寨田”,等到晚上收工回来,我们才能与大爷聊会天。有天做晚饭时,我帮大娘烧火,才发现她做地晚饭是在锅里放一层土豆,撒一层玉米面,再放一层土豆,然后再撒一层玉米面、浇点水,水烧干了,饭就熟了。用锅铲把土豆与玉米面搅匀,盛在碗里便是晚餐。他们家常年吃的菜只有两种:咸菜和酸菜。我问大娘:天天都吃这个吗?大娘叹了一口气说:一天两顿都是这,唉!就这能吃饱就很好了。听了这话,我只感觉鼻子发酸!多淳朴的老乡,多艰难的生活啊!有一天,王大爷突然卧病在床。晚上连队开饭时,我示意副班长小何吃完后多揣两个白蒸馍拿给王大爷吃,当王大爷伸着颤抖的手捧着两个白蒸馍时,两行热泪涌出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他给我们说:他活了六十一岁了,这是第二次吃到白蒸馍。第一次是六五年下陇洲当麦客时,在陇县吃了几天白蒸馍。此情此景,使我们受到莫大的震撼和教育,大约从那天起,我当兵地目的就不再是为着能吃上白蒸馍了。

2001年,组织上委派我赴俄罗斯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该学院与马林诺夫斯基装甲兵学院重组,新命名为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合成学院。提起俄罗斯,前苏联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中国近一个世纪发生的许许多多的重大事件,都与“苏联”这个已成为历史的名字纠缠在一起,无论是春光明媚还是暴风骤雨。曾高高飘扬在克里姆林宫上的镶嵌镰刀斧头的旗帜和耀眼的红星,在我们这一代人心灵最深处,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红色记忆。带着这样的红色情结,身处这样的国度,我对脚下那片土地既有激情和厚爱,也有失落和郁闷。克里姆林宫依然是那样庄严雄伟,但社会制度已面目全非,俄罗斯姑娘依然是那样俏丽多姿,人们的生活却每况日下。我在域外,尽管每天住着舒适的公寓,看着美丽的风景,学着先进的军事知识,吃着洋面包夹肉肠,还时不时的欣赏着洋妞,味蕾却经常唤起我对白蒸馍的回忆。洋面包吃三天挺新鲜一个礼拜还可以,两个礼拜下来,我就馋得不得了。索性上街买点面粉自己蒸呗。谁料想偌大的莫斯科街道上的超市里,只有面包粉。叽叽哇拉与售货员比划一通,总算又买到一包发酵粉。于是自己发面做起白蒸馍来。经过一番忙碌,蒸熟后揭开锅一看,模样挺像白蒸馍,吃起来却有点面包味,介于白蒸馍与洋面包之间那种味道吧!也算是一个中外结合的产物,不管怎么说,它多少满足了我吃白蒸馍的欲望。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收拾蒸好的馍,一起留学的黄副师长走到我身旁后欲言又止,我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事吗?老黄,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把你蒸的馒头给我吃一个?可以啊!我很爽快的回答,顺手送给他一个。他连说谢谢!当即便吃起来。我立马意识到,我们一同留学的七位师旅长,来到俄罗斯两个月了,两个月没吃到白蒸馍,这南方人也馋呢。遂即给大家一人送了一个。我还半开玩笑的说:让你们解个馋可以,供你们吃饱我可做不到啊!

最近几年,每当我看见或吃白蒸馍时,我总会想起我逝去的父亲。他老人家真是有饭量时没馍吃,有馍吃了没饭量。他一米七五的个头,一副伟岸的身躯,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当了二十多年的生产队副队长,在生产队里率领大家干农活,每天总是第一个到田间地头,收工时却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父亲几乎每顿饭都背靠着前门板蹲在那里吃,肚皮上那三道深深地皱折从来就没舒展过,等我长大后才体会到父亲前半世一直处在半饱状态,他怕饿着我们,不敢吃饱啊!待到以后家里有粮食了,能吃上白蒸馍了,他却胃上有了毛病,待把病看好了,人却老了,吃饱了消化不了。这就是我那苦命的父亲,一生都没有吃饱过白蒸馍的父亲。

我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天天都能尽饱的吃上白蒸馍。近几年我几乎尝遍了古城里几家食品店里的白蒸馍,却再也体味不到当年吃白蒸馍时的那种淡淡的麦香,咬在口里那富有弹性的感觉了……

我还能吃到儿时那纯正的白蒸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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