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时期,在河北河湾县的大荒村,有个小伙子叫李广田。
父母种了一辈子地,可是都是给别人种的,是别人家的长工。
就希望到儿子这辈子能翻身,有良田百亩,所以取名广田。
李广田的父母还给他订了一个娃娃亲,父母说了,亏谁都不能亏了孩子。
可贫穷的家境,不亏孩子只能亏自己,李广田的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一个人当作两个人用,父亲终于扛不住过分的劳累,得了痨病,没几年撒手人寰了,母亲一股火,眼睛也瞎了。
当时李广田才15岁,父母还供他念了几天书,富人家的孩子笑他穷,穷人家的孩子笑他酸。他的处境很尴尬,干农活他比不过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他又没钱。
更可气的是,订的那门娃娃亲,姑娘和别人好上了,还把他家的彩礼退了回来,说他不中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血气方刚的李广田就提着刀要去杀了姑娘全家,然后自杀。
村里有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看山爷,正和人在老槐树下下棋。
看着李广田红着眼睛提着刀经过,心中一凛,飞起一个棋子就打在李广田的手腕上。
李广田一疼,咣当一下,刀掉落在地。
“小子,把棋子给我拿回来!”
“看山爷!您打我干嘛?”
“我打你了吗?”
“您的棋子都飞了还说没打!”
“我那是小卒过河啦!”
李广田没心思继续问,把棋子扔回来,捡起刀继续走。
“小卒过河当車使!飞象无非窝里横!”看山爷象自言自语,又象说给他听。
他念叨这句话,走着走着停下来了。
坐在一个石头墩上喘着粗气,把小石子撇得远远的。
象是在泄愤。
“怎么不走啦?”
看山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
“看山爷!我没出路了……干活干不动,读书读不起,还被退了亲!母亲还瞎眼了……不如死!”
“我可不这么看,你比穷人家孩子有文化,比富家子弟能吃苦,退了亲就有机会寻找更好的姑娘,母亲虽然眼睛看不见,她还活着,给你一个家!”
“……啊!这…这都是虚的呀!有什么用!”
“你做了,他不就实了?”
“可我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老朽看好你,你帮我办件事,我付你工钱,时间不限,啥时候办好,啥时候算!”
“好!您说!”
“东山有棵百年老树,死了,把树根给我刨出来!”
“这就是个力气活嘛,行,我去!”
“不过不可破坏主根!”
“您瞧好吧!”
李广田转怒为喜,回到家里,带着父亲留下来的镐头和锯子,带着母亲蒸的馍就进山了。
那棵树很好找,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只那么一棵枯树,树干被蛀空,已经歪倒在一边。
李广田提着镐头,围着树转圈,看看哪里好下镐。
他刨了半天也没多大进展,却累得腰酸背痛,胳膊发麻。
他坐在树桩上想,这何年何月能挖出来呀?可是大话说出去,不能半途而废呀!怎么办?
急躁看来是不行了,他顺着一个树根的脉络找到凸起的最薄弱的地方拿镐头一撬,树根松动了!
他高兴极了,一门心思都在那大树根上。
路过的人嘲笑他,有劲没处使,一个破树根弄他干嘛?烧柴随便打点不就行了!
他也不理,他和树根较劲。
就这样一连半个月,他每天挖出一点,半个月后看山爷和他合力把树根刨出来了。
有磨盘那么大个树根被他俩拖回村子。
李广田很兴奋,就等看山爷的酬劳了。
看山爷带他去了自己的工坊,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叹不已。
只见各种根艺摆得琳琅满目,最常见的大茶几,小摆件,观音像呀,弥勒佛呀,梅花呀、飞鹰呀,那种神形兼备的灵秀不一而足。
“看山爷!我只知道您爱看书,爱下棋,还有这两下呢?”
“哼!你看我为钱发过愁吗?我生过病吗?”
李广田摇摇头。
“你看看你半个月前,一担水都挑不动现在试试?”
李广田看着自己晒得古铜色的粗壮手臂,想着这些天,心中只装着树根,若有所思地说;
“看山爷,我想拜您为师!”
“不要报酬了?”
“当学费了!”李广田眼里冒着光,他感觉遇到了宝藏师傅,怎么能轻易放弃?
“你小子!终究是个可雕的好根呀!”看山爷笑了。
此后,李广田除了种点地,剩下时间都泡在看山爷的工坊里,看山爷有的是书,看山爷自己就是个书库,他见识太广了,早些年朝廷要他做官,他却退隐山林,以看山为生,独独对这树根情有独钟。
而他的根雕技艺早就名声在外,他的每个作品都是那些达官显贵争相抢购的紧俏货。
看山爷呢,为每个作品都倾注了很多心血,他把一个树根拿来先是相看,看它适合做什么,怎么做,他头脑中的艺术构思经常令李广田倾慕不已。
似乎他头脑中装着无数的画面,展翅的雄鹰、望月的金蟾、起舞的仙鹤,有时候还是对弈的老翁,潺潺流水的山川……
看山爷并不对那些买客有多热情,他说,随缘。
碰上有缘分的,会把自己的作品使用、供养的更有精气神。
而碰上那些附庸风雅的,把作品当成抬高身价的物件,根本就不爱惜它,那就没意思了。
这真是个怪老头,李广田说:
“师父,您这就俞伯牙期待钟子期的感觉吧?非知音不与也。”
“你小子,有点进步!”
李广田在看山爷这里学了三年的徒工了,基本的刨平、塑形,抛光和上蜡都做的像模像样。
看山爷却说:
“你可以下山了,做个木匠。”
“看山爷,我怎么做木匠呢?不是跟你学根艺吗?”
“可你要养家糊口啊!过三年后你再来,我还在这儿等你。”
看山爷神秘地一笑。
李广田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强壮的,有点文化、会点手艺的年轻人了,他开始为人打家具,发现横平竖直的家具比起那些弯曲的树根好摆弄多了!
他打的家具不满足于简单的使用,还加了些精巧的装饰,包边呀,镶牙子呀,绘画呀,看起来别具一格。
在一次给个财主家打家具时,小姐看着他心灵手巧,还谈吐不俗,就让她打完了床打衣柜,打完衣柜打梳妆台,一干就是半年。
一来二去就日久生情了,非他不嫁。
李广田说他穷,那小姐说他有手艺呀!
李广田说家里还有瞎眼母亲,那小姐说,不嫌弃。
李广田还说自己有点酸,小姐说我就喜欢文绉绉的,胜过那些土豹子。
就这样,李广田娶了地主家的小姐,那些家具都变成嫁妆拉到李广田家,李广田自己享用上了。
娶了媳妇的李广田成熟了不少,再见到曾经嫌弃自己的人时,已经不生气了,他觉得他还是他,那些人好像变了,有的和他称兄道弟,有的还对他青眼相加。
他想起看山爷,就买了酒肉去拜见师父。
“看山爷,我来看望您老。”
“好!好!这三年没白历练!”
“按照您的话,不会错,虽然当初我不知道您为啥让我走,可一定有您的道理。”
“是啊!我呢一辈子无儿无女,心思都在这根艺上,遇到了你,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可也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呀,从我这学了三年,你除了身体强壮了,心性也稳啦,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你不接触外人,人家怎么了解你呢,所以为师就把你撒出去,果然没给我丢脸,技艺精湛了不少,还娶了媳妇!
现在我就想把我的看家本领交给你!”
“师父,您……”
“我呢,孤老头子一个,徒有这高超的技艺,可没个传人,觉得可惜了,你能耐的住寂寞把它传承下去吗?”
“师父!求之不得!”
“可有一样,这根艺呀,每天对着破树根,基本跟荣华富贵不沾边呀,你,有可能就是混个温饱,不如做木匠呀!”
“师父,荣华富贵过一生,从事自己喜爱的事业也是一生,更何况,它能让我养家糊口呢?”
“假如,有朝一日,你因此发了财,你会不干吗?”
“不会呀!师父,我喜欢,为啥不干?”
看山爷点点头,开始教他如何相根,如何对根删繁就简,留下最想要的部分,如何稍加处理让根雕更加传神。
有了先前6年的基础,李广田学得很快,看山爷的看家本领他都学到手了,可他从来不参与根雕的买卖,那有师父呢。
不断有人从他们这里买走根艺作品,有的很贵,有的又是师父白送。
反正,宾主尽欢。
有一天,看山爷拿出一木匣送给李广田。
“广田呀,我老了,这些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贴补家用吧!”
李广田疑惑打开那个精致的小木匣,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摞银票!
我的天,这老爷子是个隐形巨富呀!
“师父,这怎么舍得?”
“我也不是无故给你的,我也是考察了你很久,从小你爱读书,我这里的书你都读过,你孝敬你娘,你做事有韧性,你不贪财。”
李广田挠挠头。
“师父,我有那么好吗?可我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日子过得不富裕……力气没人大,学问没人多,也不擅长专营……”
“无用之用,其用甚大呀!”
“师父这话怎么讲?”
“你看这树根吧,人们用其干,烧其枝,赏其叶,唯独这树根,弃之不管。
可假如没有这树根深埋地下,源源不断地供给养分给树干,它们又怎么能长成栋梁之材?
而这不见天日的树干,生长过程中,它最先感受天地精华,历经寒暑干湿,孤独寂寞地探索和吸收着养分,从不彰显自己。”
李广田再摸索那些根雕时,果然不一样了,师父说的真是深刻呀!
看山爷继续说:“很多人都去在意树的枝干花果,就好比去看一个人拥有多少财富,做多大官职,穿什么金戴什么银,又有几个人知道,人家为此付出了多少呢?”
“看山爷,您,就是那最美的根艺呀!不了解您的,钦佩您的手艺,了解您的钦佩您的见识和格局!
请受我一拜!”
说着李广田郑重其事地给看山爷磕了三个响头。
也接受了他的馈赠,花了一部分钱,盖起了豪华的宅院,给妻儿一个的富裕的家,而他始终是那个专研根雕的艺人,传承和发扬了看山爷的技艺。
他终于成了一个过河的小卒,而那条河就是自己的自卑,看山爷帮他把劣势反手变成优势,发挥了他的特长,成就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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