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俊美（下） 接上回 5 5月4日，婚礼答谢酒宴结束回到家，赵震悄悄问赵四海：“回来总共收多少？” 听父亲这样问，赵四海心里很不好受，看着瘸腿的父亲，冷冷地说：“一分没收！”同时，就想着父亲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感觉咽喉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外面的空气吸不进、胸中的气息呼不出，两耳也听不到声音。直到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才深深吸进了一口气。可是，又怕梁诗婳看到，于是赶紧去了卫生间。 “没人管你！”赵震嘴上这样说，却拖着瘸腿到卧室找妻子偷看账本去了。 趴在洗手池上，赵四海突然又想大哥赵明江了。二十一年了，始终没见到大哥！ 永远忘不了，自己小的时候，大哥总是带着自己出去玩儿。只要自己说喜欢，大哥就会把“中华”、“礼花”、“安阳”烟盒给自己；渴望地看着小朋友放风筝，大哥就会给自己扎风筝、做线拐子；冬天，大哥给自己做冰车、冰尜…… 记得大哥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那天，学校放假，自己不上课；大哥也说休息，不上班。上午，大哥领着自己去了副食品商店，买了一大包水果糖，还有一盒奶糖。那白色盒子上，有个黑色熊猫图案，还有几棵青绿色的竹子。那天中午，大哥没回家吃午饭，自己开心地“一二三四”数着糖块，也不在意大哥回不回来。晚上，大哥还没回家，母亲说“出去找找”，父亲说“爱哪儿去哪儿去”。 第二天，大哥还没回来。母亲又说“去找找”，父亲躺在炕上，还在埋怨大哥那天晚上没跟他去伐树。后来，从父母的争吵中，也翻出了自己的一些记忆，慢慢知道了一些事情。 大哥上学的时候，要买课外书，父亲就是不给钱；大哥捡废品卖钱买了一副军棋，父亲说浪费钱，就拿到百货商店给退了；大哥不跟父亲去学校偷椅子，父亲就说“以后家里的椅子你别坐”；大哥劝父亲不要和邻居总吵架，父亲就骂“你个犊子，帮人家说话”……大哥脾气犟，无论父亲怎么打骂，大哥就是站着不说话！父亲说“分户口断绝父子关系”，大哥只是无声地流泪。大哥也不总是挺着挨打，母亲劝大哥“认错”说“少挨打”，可大哥就是倔强，看也不看父亲，就独自走了，离家几天才回来。这样好几次，也没见父亲和母亲出去找过大哥。 后来听大哥说，在草甸子躺着数星星就不害怕了。可是，那次一走就再没回来。母亲说，那天是大哥十八岁生日…… 大哥！真想喊一声“大哥！” 赵四海不敢再想，怕控住不住哭出声。 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梁诗婳看着赵四海，问道：“哭了？” “没有！哭啥！”赵四海双手一搓脸，“才洗脸了。” 赵四海和梁诗婳还要回大连准备正式的婚礼，第二天，两人乘坐火车离开南平。大家都来送别，内心依依不舍。 火车启动，赵四海隔着车窗把一沓百元面值的钞票丢给李克，喊道：“周姐、三子和你的！” 李克双手握着这一整刀一万元，说不出话，看着列出远去…… 此后，赵四海紧跟市场，经营光盘、VCD、DVD、手机……之后经营汽车，生意越来越大。 每年，赵四海都给周华、常彪、李克和常龙他们寄来孩子们穿的衣服；周华和常龙他们也给赵四海寄去大豆、小米……一直没有间断。直到多豪去南方学唱歌之后，常龙才劝止了赵四海继续寄东西。但是，大家的联系没有断、友情没有变。 偷腥的猫也不会变，总想得到鱼。 周鑫和牛晓慧也不想断。钱还上了，周鑫也被安排到了县文化馆当档案管理员。消沉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时常想起牛晓慧。牛晓慧妩媚的眼神、轻柔的气息……都让周鑫迷恋。就连牛晓慧嘴角的那颗痦子，在周鑫的眼里就是一颗美人痣。 没事的时候，周鑫以询问是否有冯娟的消息为由，打电话给牛晓慧，没话找话地聊聊以前的事情、聊聊牛晓慧家里的事情。 牛晓慧和县里倒卖粮食发家的程大发结婚之后，没要孩子，说自己还年轻，要玩儿几年再说，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加上喜欢化妆、打扮，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出头。 不过，牛晓慧虽然喜欢浪漫、喜欢钱财、喜欢时髦，却是寻找那份自我欣赏和受人瞩目的虚荣，此时的她，还真没有去搞婚外情的想法。当初和周鑫那么暧昧，也是为了帮助表姐多推销衣服，自己从中得到好处。而今周鑫落魄了，没有了利用价值，她也就开始疏远周鑫。只是周鑫还自作多情地沉浸在幻想当中。周鑫约了几次牛晓慧一起吃饭，都被牛晓慧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周鑫还不死心，1998年8月28日星期五这天,悄悄去了体委，把偷偷买的一部诺基亚手机送给了牛晓慧。牛晓慧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接过手机，说道：“周哥，等有了我表姐的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周鑫觉得牛晓慧能接受自己的礼物，很激动。回去的路上，感觉神清气爽！ 这天是农历七月七，中国传统的“情人节”，周华的生日。周鑫没有给周华送生日礼物。周华没有去问。 骗了周鑫之后，冯娟确实去了南方。牛晓慧也没想到表姐能把周鑫骗得这么狠、跑得那么远。跑到南方之后，冯娟怕周鑫找、怕牛晓慧找，更怕警察找。她换了手机号码，办了假身份证，与家人、朋友断了联系。寂寞的时候，去酒吧买醉；空虚的时候，找男人过夜。还是为了钱，她又和一些敢于冒险的人跨越边境贩卖毒品。曾经与当时的“缅北毒王”谭明林和大毒枭韩永万都有接触，很快成为不大不小的女毒枭。有了钱，冯娟又喜欢上了赌博。据说当年她一场下来曾经带走一皮箱的现金。 赌博绝不是靠运气，牌技和欺诈是赢牌的关键。冯娟和一起制毒贩毒的刘召华合伙以“千术”在麻将桌上卷走了数百万元。 后来，刘召华躲到了福建，不敢再抛头露面，冯娟就和一个小白脸罗灿力合伙继续玩“千术”赌博。罗灿力看中的可不是冯娟的姿色，而是她手里的钱。罗灿力和冯娟定好了“令子”去赌博，一开始两人都钵满盆满。这是罗灿力的一个金钩钓鱼手段。到后来，罗灿力劝冯娟下大赌注，几场下来，冯娟输得精光，罗灿力也跑的没影。 没有本钱贩毒、赌博，冯娟找到以前一起贩毒的人去泰国借了高利贷赌博，结果是血本无归。最终，冯娟被泰国地下钱庄的马仔杀死在宋卡。 6 按照县教育局统筹，北泉乡“北泉小学”的学生都已经统一转到了县城北门里的“实验小学”。 1998年，大舞台推倒建成大市场商业圈之后，周华的“华鑫武馆”迁到了北门外的北泉小学旧址。周华得到的赔偿不少，又凑了一些钱，买下了小学校的房屋，面积比原来的武馆大多了。周华心里很感激李克和巧儿当初劝自己把大舞台北面武馆的房子买下来。对于常龙，周华仍旧聘用他做更夫，晚上看管武馆，每月的工资也没有变化。 每天早晚，常彪、李克、周华、刘文俊他们还坚持到新的武馆这里来练功。有时候，常龙跑完步也比划比划摔跤的动作、习练一会儿硬气功。周睿、多俊和多美虽然从小也有一定的武术基本功训练，并且有时候与大人们来这里，但都不太喜欢拳术。周睿来这儿，主要是练习英语口语；多美则是吊嗓子练唱歌；只有多俊除了喜欢唱歌之外，还比较喜欢武术，但却不是拳术，而是摔跤。 秦川也经常带着儿子秦乐山来这里练习摔跤。常龙和秦川练习摔跤的动作时，多俊就在旁边看。后来，多俊让常龙教他几招。常龙很喜欢这个大侄子，开始教多俊一些简单的摔法。 多俊和秦乐山在一起滚打两年，身体素质和摔跤技法都很棒。 周睿觉得“好拿不如快打”。这天晚上，在武馆外的操场上，周睿和多俊打闹着，就从后面抱住了多俊的腰。多俊左手抓住周睿的右臂，同时用右臂夹住周睿的脖子，使出一招“胯崩”。周睿向后坐身闪躲，多俊松开双手，弯腰从裆下捞起周睿的一只脚脖子，立起身向上一拉。多俊一招“拉机”，周睿“噗通”坐到了地上。 周睿还是没觉得摔跤有多么厉害，又过来和多俊对峙。 周睿“三体式”的架子，多俊自然站姿。多俊突然伸出右手一拉周睿的左手腕，周睿向后夺臂仰身。多俊松开周睿的左手，立即向下捋住了周睿的左腿，同时左手猛推周睿的左肩。一招“扳腿摔”的“推肩外掏”，又将周睿放倒。 一个才上小学的多俊就把已经上初二的周睿摔倒！李克、常彪和周华看了，也觉得很有意思。 周睿还想试试。多俊双手在周睿的眼前一晃，趁着周睿一愣神的时候，多俊提起右腿一个勾脚,兜踢周睿前面的左小腿。一招“飞逮子”，差点儿又把周睿勾倒。 李克的圆功拳虽然具有“指点百穴”和“分筋错骨”的能力，可是平时比试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就下狠手。他也过来和常龙比试了近身缠斗，也被常龙的“倒口袋”、“穿裆靠”等技法摔了出去。 常彪也过来试了试，依然不是对手。看来大哥的功夫还真不一般。 逐渐地，李克、常彪也对摔跤产生兴趣。每天李克和常彪练完功，就过来向常龙请教摔法。常龙也很愿意传授。 以前，李克和常彪以为摔跤的“绊子”是使用腿足。现在，知道了“跤绊”也可以使用腰背、臀胯、手臂和头肩。交手之前的基本姿势也有左架、右架、高架和矮架之分。在步法上，则有上步、撤步、跳步及滑步等十几种。手法也有“大拿”、“倒臂”、“挎带”、“倒手”十几种之多。 摔法，更是丰富多彩。有“揣、入、崩、靠、憋、躺、捆、掏、撮、搂、挤、抱、切、崴、勾、捞”等十几大类，每大类又细分为诸多技法。如“过背摔”的“揣”，就细分为“拿臂揣”、“推臂揣”、“捅手揣”、“借手揣”和“转环揣”等等十多种。 经过一段时间，又知道“跤绊”也有破解之法。如以“夹脖立勾”破解“搂摔”、以“夺臂崴”破解“穿裆靠”、以“飞逮子”破解“推肩外掏”…… 尤其是常龙和秦川演练的连环招式，让周华、常彪和李克大开眼界：常龙以“夹脖别摔”进攻秦川，秦川使用拿腰别腿的“插扦”破解，常龙又以“败步抽别”反破之…… 二人摔法环环相扣，其精彩程度绝不逊色于拳术对打。 中国跤术也属于中华传统武术功夫。拳术讲究“踢、打、摔、拿”，而中国式摔跤里面的技法比拳术里面的摔法更丰富、更精彩。周华就有了把摔跤引进武馆的打算。但她没和常彪、李克他们去说，她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并且，她还有个新奇的想法，就是摔跤的基本功训练里面是否可以加入“易筋经”来练习耐力。 当年，大家都有一个“武侠梦”。可如今，孩子都慢慢长大了，自己还没能走出小城，也没能成为“侠客”。当把自己对武术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刻苦练功、有所成就的时候，孩子们的爱好却不在武术方面。 多俊和多美喜欢唱歌，当然学习也不错。周睿也不怎么喜欢武术，而是十分专注用功学习，特别是英语口语很好，能够用英语和老师进行基本的对话。 时代不同了，孩子们的爱好不可能一成不变。当周华、常彪、李克和刘文俊一起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还是尊重孩子们的选择吧，只要是积极向上的爱好，就不要去打消积极性，就像自己当年练功习武一样，家里虽然不怎么鼓励，却也没有反对，没有破毁自己那份美好的梦想。 尊重，就是最好的鼓励。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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