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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美归来说教育(3)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教育差别呢?这主要有其历史文化传承原因。我以为主要与学校起源和社会历史发展有关。可以说是学校教育为什么人服务的特点和中国社会长期处于家庭小农经济发展模式的社会历史特点决定了目前学校教育的不同模式和传统。

中国古代学校是由统治者举办的,因而学校教育一开始就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在中国古代,因为语言文字的官话与老百姓日常用语相脱离,所以学校教育就形成了专门为朝廷官话服务的教育制度。并由此形成了中国古代语言言和文的分别。言是言语,老百姓日常交流用的口头语;文是文字,确切说是书面语言。两者差异很大。其中文就是官话,涉及语言文字、道德治世等方面,有其特殊性,官学就以此为办学目标。比如中国古代的学校学习叫“斅”,学校叫“庠”、“序”,初始学习要认字辨句,叫“小学”。类似的教育一般以家庭为主,有条件的举办私塾,聘请先生。专门修习治世之道的成人之学叫“大学”。专门教授“明明德、新民、至于至善”等成人大学问,专门修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中国古代的学校教育里几乎看不到生产生活技能教育的专门机构。虽然也有医学、农学等不同门类的学说,但很少看到类似的专门学校。可见,中国古代教育的分门别类之细,这也导致了中国古代教育的等级观念。比如中国周朝的贵族教育体系,开始于公元前1046年的周王朝,周王官学要求学生掌握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基本才能。注意,这种贵族教育的内容里没有生产生活技能方面的内容。生产生活技能等则是另外一种教育——平民教育,或曰职业教育。职业教育不需要在学校进行,师徒传帮带就可以完成。由此形成了中国教育重文史、轻技术的历史传统,这种传统不仅文史与技术相脱离,学生学习内容与生产生活实践也没有紧密结合。在这个传统中形成的中国教育观念对学校的看法就是学校教育重点研习语言文字和社会历史,传授相关知识就可以了。读书就是习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理想的饱学之士,学习的出路就是做官,因此形成了许多带有偏见的社会观念和认识传统,“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最著名的就是《论语·子路》篇记载的故事: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孔子批评樊须不懂事,贵族教育怎么需要学习这些玩意儿呢?学习种庄家种菜的技能,这是平民应该学习的内容啊!孔子的理由是“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论语·子路》)你是上层,只要把书读好就可以了,学而优则仕,懂管理就行,还需要自己亲自种地吗?请注意,别以为这是小事,这种观念就是中国教育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教育教育价值观,影响到中国的学校教育,办学理念,以及每个人读书受教育的价值取向。当然也造就了今日中国教育的规模、制度、内容和学校教育的评价特点。因而,中国古代没有职业教育,尽管墨子等工匠发起了劳动光荣,自食其力,按劳分配,公平正义等工匠哲学,可惜只是帮会,没有形成学校教育体系,更没有形成职业教育传统。到今天虽然有职业教育,但始终存在偏见,被社会歧视,上职业中学或者大学都是迫不得已等而下之的选择。

美国等国外教育却不同。一方面英语等语音文字与我们不同。口语即是书面语,不存在言文分开的现象。因此,以语音文字为特征的英语法语等欧美教育一开始就没有专门学习语言文字知识的习惯。更重要的是他们接受了杜威实用主义教育的影响。从实用主义经验论和机能心理学出发,杜威批判了传统的学校教育,并就教育本质提出了他的教育基本观点,“教育即生活”和“学校即社会”。他说:“生活就是发展,而不断发展,不断生长,就是生活。”因此,最好的教育就是“从生活中学习”、“从经验中学习”。教育就是要给儿童提供保证生长或充分生活的条件。杜威认为,既然教育是一种社会生活过程,那么学校就是社会生活的一种形式。杜威提出,学校本身必须是一种社会生活,具有社会生活的全部含义;同时校内学习应该与校外学习连接起来,两者之间应有自由的相互影响。因而,他说:“简单和整理所要发展的倾向的各种因素;把现存的社会风俗纯化和理想化;创造一个比青少年任其自然时可能接触的更广阔、更美好的平衡的环境。”

除了教育观,杜威教学论对美国学校教育影响更大。在批判传统学校教育的基础上,杜威提出了“从做中学”这个基本原则。由于人们最初的知识和最牢固地保持的知识,是关于怎样做 (howtodo)的知识。因此,教学过程应该 就是"做"的过程。在他看来,如果儿童没有“做”的机会,那必然会阻碍儿童的自然发展。儿童生来就有一种要做事和要工作 的愿望,对活动具有强烈的兴趣,对此要给予特别的重视。杜威认为,“从做中学”也就是“从活动中学”、“从经验中学”。它使得学校里知识的获得与生活过程中的活动联系了起来。由于儿童能从那些真正有教育意义和有兴趣的活动中进行学习,那就有助于儿童的生长和发展。在杜威看来,这也许标志着对于儿童一生有益的一个转折点。但是,儿童所“做”的或参加的工作活动并不同于职业教育。杜威指出,贯彻“从做中学”的原则,会使学校所施加于它的成员的影响更加生动、更加持久并含有更多的文化意义。基于这些学说,形成了美国现代学校教育的特点,从而保留了教育最本质的特征——传授知识与传授技能并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在这样的学校里,学即是做,做即是学,老师边做边教,学生边做边学,在做中学,在学中做,实践体验,最终完成教育教学过程,实现教育教学目的。在一些培养学生创新力的学校里,不但设有实验验证的实验室,更设有创意制作的实验室,给学生提供充分动手实践的机会和条件。

因此,我们参观美国学校,最大的感受是,美国的学校没有技校这一类别,只有幼儿园、中小学和大学。中小学最好的学校往往跟我们意识中的技校差不多,顶尖学校要比我们的技校还强不知多少倍——这类学校的设施配置更好,学生动手实验制作的条件都能满足。其中社区大学有可能类似于我们的技术学院(校),但在美国的大学概念里不论什么大学其学分都是互相承认的,因此社区大学学分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想申请什么大学,只要相应的大学有招生需求,学生们就可以转学到另一所大学去学习。比如加州滨河社区大学就经常把他们那里的优秀学生介绍到加州最好的大学里去,当然也可以介绍到加州以外的其他美国大学里去,只要你的学分达到那些大学的录取要求。

在美国期间,我们看到所有学校不仅都配置了齐备的实验设备,而且这些实验设备与相应的学科共用一室,融为一体,同时把参与社会实践活动作为学生学业评价的必选内容。而且是学校越好实施配备的越丰富,有时简直让我们误以为它们是职业中学或者技校什么的,其实它们是最好的中学,我们参观的是弗朗西斯·帕克学校,其毕业生大部分都去了哈弗、耶鲁等名牌大学。美国教育的特点是基础教育追求普及率、公民性、基本工作技能,所以不论什么人大都能够接受并坚持学习。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逐渐成熟,思维逐渐发展,自我成长的要求越来越明晰,学生学习的动机和目的也愈来愈清晰,个人态度、意志、理想、信念逐渐成熟,做事能力增强,才华后劲逐渐显现,能够致力于学习研究创新者逐渐如鱼得水,越来越喜欢学习研究创新。其余的,从高中毕业就可以择业,做自己愿意做也能够做好的事情,挣钱生活。如果人类学习研究创新等智力活动是一项长途接力,那么这个接力在其运动发展当中需要有人淘汰,但这个淘汰应该是自觉自愿的,而不是强加被迫的。

这是中美教育区别最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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