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庄往事（2）：煤油灯的故事

 “琦伢子，你快回来，妈妈不打你了——”

    时间大约是1982年。

    易家庄村口，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农家大院里的邻居们也打着手电筒打出寻找，但没有人注意到，其实我哪都没去，就躲在自己的桌子底下。

    已经不记得当时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妈妈一定要打我。我立即往屋子外面跑去，妈妈追出几步，又折回屋子去找打小孩专用的羊角刺。我灵机一动，蹑手蹑脚跟在她后面又回到家，然后一头钻进了桌子底下。

     妈妈拎着羊角刺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我的踪影。刚开始，她还气冲冲地到处寻找，在找了大半个院子之后，我感觉到了她的语气从愤怒变成了恐慌。

     那时候的易家庄，还没有通电灯，院子里一片漆黑。各家各户油灯的光亮透过塑料纸糊的窗棂之后，投射到屋外的只有圆簸箕大的光晕，黑魆魆的农家大院很吓人。听到妈妈的呼喊后，邻居们以为我跑丢了，赶紧打着当时唯一的家用电器-手电筒出门帮着寻找。

    我一动不动蹲在桌子底下，看着慌乱的人们和四处乱晃的手电筒，刚开始还觉得很好笑，后来，我自己心里也开始慢慢恐惧起来。终于，我忍耐不住了，自己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怯生生地说：“我在这里。”

     “你这个剁脑壳滴，我打死你……”

     这是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挨打。

     记忆更深刻的场景是，桌子上的油灯很昏暗，屋子里有人走动，就在墙壁上投下了一个身影，而屋内被桌子遮挡住光线的地方，则完全是一片漆黑。

     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广播里放着“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而易家庄居然没有通电。

     如果是偏远农村也罢了，可是，易家庄离当时的乡政府所在地不到一公里，属于全乡的中心地带呢。

     没有电灯，易家庄家家户户照明靠灯盏。讲究一点的家庭用的是供销社买来的煤油灯，节俭一点的人家用的是自制的灯。自制一个煤油灯很简单，找一个墨水瓶，把盖子钻一个洞，洞里插进一根用铁皮卷成的铁管，把灯芯放进灯铁管，煤油灯就做成了。

    买来的煤油灯上面配套有玻璃灯罩，可以防风，可以拿着它到处走动。自制的灯则不行，为了防止被门缝里进来的风吹灭，还要把它放在被风的地方，或者用一个物件把风挡住。

    还有一种铁罐子做的灯，有三根灯管，这种灯只有在办红白喜事的时候用得上，还有就是用它去“照泥鳅”，我会在另外一篇故事中专门讲讲“照泥鳅”。

    既然是煤油灯，燃料自然是煤油，煤油必须向供销社购买。

    每隔一段时间，县里运煤油的车就到乡供销社卸货。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装卸设施，在卸煤油的时候，总会洒一些在地上。每到这个时候，大爷大妈们喜出望外，拎着一个铁罐来“捡”煤油。洒在地上的煤油只有薄薄一层，像一两毫米深的水洼，怎么能“捡”来呢？这难不倒勤劳节俭的乡亲们，他们会用河蚌的一片壳当做勺子，慢慢地在地上舀。个把钟头过去以后，他们也能舀上一二两煤油放进罐子，欢天喜地回家去。

     当时的农村就这么原始，没有电灯，没有现代化，至少在我十岁以前是这样的。

     易家庄通上电，是1985年的事情了，牵头做这件事情的就是我父亲。我父亲并不是村干部，但在村民里有一定的威望，他挨家挨户去劝说，大家凑钱交了“增容费”，拉了电线。

     1985年秋，易家庄正式通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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