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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 华锅张:大乐于渔


记不清标题这四个字是老子还是庄子哪位说的了,大概意思是说鱼猎是特别快乐的事。应该不是庄子,因为他老人家有“见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想来应不忍渔猎。

扯远了。

俺这样的俗人,说的就是俗事:明光人把捉鱼说成逮鱼。50年前,我跟我哥曾在明光的老火车站附近,逮到过一条大约七八十斤重的大鱼,至今想来,仍幸福满满。

应该是1970年6月底。学校刚开始放暑假,天气预报说,江淮之间有大暴雨。

的确,到处都是潮湿的空气,好像随手往空中抓一把,再一捏,就能挤出水来。气压很低,闷得人喘不过气。

那时候的明光很容易受淹,映像中百货大楼里面的地势比外面低,每隔一两年都会因为雨大进水,大门旁边常年准备着防洪的沙袋。

这年也不例外,因为天气预报,百货大楼大门口的沙袋又堆了起来。

那天晌午,随着几声闷雷,暴雨便以铜钱大的形式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那雨特别急,雨点溅起的水雾连二三十米外的路面都看不清楚。

当时的明光镇,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要说还没长开,甚至连害羞都没学会,就是个铁路边的小集镇。映像中从老火车站通往老嘉中的那条路(当时叫大马路,现在叫人民路)就是主要街道了,104国道处已经是郊外。尤其是整个集镇的地势基本呈簸箕状,大半个明光集的雨水都会汇入跃进湖,再通过津浦铁路下的涵洞泄入老河。所以不大一会儿,跃进湖水就涨了起来。

那时火车站还没有搬迁,现在的火车站站前广场包括通往火车站的道路,都属于跃进湖区,湖面很大。也基本没有治理,就是个荒泥湖。其中杂草丛生,莲菱成片,鹳鸭交颈,濯妇成群。后来我看到胡居亚先生写老明光地形地势的文章,虽很多地名我叫不出,却深以为然,按下不表。

却说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傍晚时分,雨忽然停了。忙着做饭的母亲对我说:“黑蛋,去咱家菜园看看,被水淹了没有,顺便摘几个青椒回来。”

我的乳名并不叫黑蛋,但小时候的夏天中午,我经常冒着被父亲打屁股的危险,和小伙伴们偷偷地下跃进湖洗澡(明光人往往把游泳也称作“洗澡”),出水后被大太阳一晒,特么的又黑又亮,像个黑蛋子似的,于是就有人叫我黑蛋。时间久了,很多人包括父母也这么叫。年轻时觉得这么叫很难听,甚至有些怪父母。现在老了,父母已经不在了,想再听他们喊一声已经没有可能,才发现那时候孩子的名字叫得多么随性和生活,带有温度。

当时我家住在老火车站附近的林泉巷,巷口正对着跃进湖。顺着大马路回头往西走三四十米,就是老火车站。那时候,附近很多人家在铁道对面的路基下,开垦了小菜园,种着青菜辣椒西红柿什么的,也没人管。倒不是为了啥绿色环保无污染,当时的人们还没像后来那般学坏,主要是为了吃起来方便。

我家的菜园离得较远,得顺着铁路的路基往南走一二百米。菜地也在铁路路基的下面,地势平缓,二三十米外就是老河(池河)的第二大支流南沙河,给菜园浇水特别方便,菜也长得颇滋润和茂盛。

已经是傍晚时分,夏日的熏风被打湿了,太阳从雨后的云缝中露出半张阴险狡诈哭笑不得的老脸,全无盛夏的暴躁。远远的,站在路基上,我看到南沙河水已经漫涨了起来,把一些靠近河边的菜园淹入了水里,汪洋一片。顺着隆隆的水声看去,原来,跃进湖有一条从铁道下面穿过来,可能是专供跃进湖泄洪的,约有一人多高的涵洞。那个涵洞平时看着挺大,此时因为大雨,湖水猛增,洪水争先恐后拥挤着都想通过那个水道往南沙河里涌,显得特别狭窄。
泄洪道下原先是个小漫坡,不知道是不是豆腐渣工程,此时经洪水一冲刷,下面冲出了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坑。由于泄洪道口与水面有一两米的落差,洪水像瀑布一般从出水口栽入坑里,然后再从坑里溢出,通过大片的菜园地流入南沙河。水不算深,菜园里一尺多高的辣椒秧还能看到绿色,我家的菜园正处在水流的旁边,已经有一多半没入了水中。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我家菜园的辣椒地里,有一个长长的,正在慢慢游动的东西!我这个人最没出息,天生最怕蛇,心里一惊,以为那可能是条大蛇。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事实上害怕与好奇往往是好兄弟,于是我从别人家的菜园子里找到一根搭架子的木棍握在手里,悄悄地往前凑了凑,想看个仔细。
已是黄昏,太阳去照亮了另一个世界,只在天边留下一抹回光返照的晚霞,我看不清水里游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就像后来的某些违禁品,越是看不清,就越想看清,直到我来到离那个家伙只有几米远处,终于看清了:原来是条大鱼!

那是条被咱老明光人称作“混(音)子”的鱼,学名叫青鱼,也有人称作草鱼,属于我国四大淡水养殖鱼类之一。那条鱼大约不足两米长,小脸盆粗细。可能是从女山湖里顺着南沙河水游过来的。


后来我把这事炫耀给安农大水产系的王明敢教授听时,他告诉我说,鱼类都有逐新水的天性。因为刚下的雨水里氧气充足,它们会顺着水流像追星似的一路追逐过来:“所谓鲤鱼跳龙门,实际上说的就是鱼儿们不顾一切地追逐新水的情形。”因为跃进湖里都是刚从天上下的雨水,所以那条鱼就顺着水流追了过来。

但由于我家菜园里的水只有一尺多深,那家伙要想继续顺着洪水追到泄洪道并不顺利,只得把半个脊梁露在了水面之上,所以远远地在我看来,就像一条蛇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当我确定那是条大鱼时,会游泳的我连鞋子和裤子都没来及脱,就自不量力地扑了过去,一心想捉住那条鱼。

然而,当年才9岁的我伸出双手企图去捉鱼时才发现,那家伙比我在岸上看到的还要大得多,我的双手根本就抓不住它,它只是像谈恋爱时半推半就的女孩那样轻轻地拧了一下腰身,就把我甩到了一边。我当然不甘心,重又扑上去。这次,那鱼可能才真正意识到危险,一用力蹿出去好几米,把我摔了个屁股墩。

我和那家伙就这样在菜园地里折腾了起来,一时难解难分。

大约十几分钟后,那家伙顺着水流,一头蹿入泄洪道下面的那个大坑,消失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泄洪道中涌出的洪水从一米多高处跌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偶尔有火车经过,贼亮的车灯越发令人胆战心惊。天色太晚,四野只有我一人,再就是虫鸣蛙咕。我觉得那条大鱼一定顺着泄洪道的瀑布吸水跑到跃进湖里去了,只得满怀遗憾悻悻地爬上岸来,把裤子脱下来拧干水分,再穿上遮羞,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那时的孩子并不金贵,我这么晚才回来,而且浑身湿透,母亲并没有担心,反而埋怨我说:“要是等你摘菜回来吃,全家都饿死了!你跑哪去了?”

我把我家菜园已经被水淹,特别是在菜园里跟那么大一条鱼搏斗了半天的事说了出来。旁边15岁的哥哥冲着我撇着嘴说:“吹牛逼!咱家菜园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我据理力争:“我没有吹牛,有几次我都骑到了它的身上,后来它跑到一个大坑里去了,骗你是猪!”“那好,你带我去看看。”

说着,我哥扛起一把家里平时种菜园用的长柄铁锨,拉起我就走。


那时,我们家连手电筒这样的“家电”都没有。比我大6岁的哥哥当时正在嘉中读初中,平时也喜欢逮个鱼、摸个虾什么的,人称“鱼鹰”。所以母亲并不担心,只是叮嘱了一句:“你俩小心点!”我们就消失在夜幕中。

穿过老火车站的道口,离我家菜园还有几十米远,就听到了泄洪道的水声。走到近前,恰有一列火车经过,借着火车灯光,我指着泄洪道下面的那个约有十几平米的水坑对我哥说:“那条大鱼就跑到这里去了。”

我哥围着大坑转了转,见天黑无人,三下两下把自己脱了个净光,然后光着屁股“扑通”一声跳入那个坑里。

那坑并不太深,只到我哥的胸口。他先是用那把铁锨在水里胡乱拍打,可能是想把那家伙吓出来。但折腾了好几分钟,并无动静。接着,我哥又把铁锨扔给我,弯着腰在水里用双手摸了起来。但他摸了两三圈,同样没有任何收获。
不大一会儿,我哥终于放弃了。他爬上岸来,站在岸边上一边伸脚到水里去洗,一边冲着我说:“我就知道你会吹牛逼!说得像真的一样,那条大鱼呢?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我觉得特别委屈,争道:“我没有吹牛,水这么大,也许它吸水跑进跃进湖去了,也许它顺着水游到老河里去了……”

正说着,只听大坑的水里“呼隆”一声,接着,水里泛起一个巨大的浪花。我哥一愣,顾不得说话,回身“扑通”一声,又跳进坑里。

后来我们才发现,由于泄洪道与水坑有近两米的落差,所以虽然“瀑布”的水流很大,那条大鱼却游不上去;好不容易才游到这里,它又不甘心马上游回南沙河去,就在坑里呆了下来。泄洪道下面有一片草地,洪水冲下来时,把坑里的泥土冲走了,岸边地表因为有草根相连,加上水的浮力,并没有被冲走。如此一来,在坑边上就形成了一些下面是空洞的假岸。大鱼相对也比较狡猾,它知道跟我哥周旋:我哥摸到东,它就躲到西;我哥用铁锨拍打,它就躲到了空洞里面,造成了它已经不在坑里的假象。到底鱼不如人,当我哥上岸洗脚时,它以为没事了,想出来探探风声。不料它刚出来,鼻子刚好碰到了我哥的脚。它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转身想跑,却忘了对它来说这只是个小坑,不仅暴露了目标,还根本就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我哥见折腾了半天,不仅捉不住鱼,还被那家伙一头撞上小肚子,再低一点就坏了他的大事,好险,便喊我也下水帮忙。我下水之后,也几次感受到那家伙力大无比的冲撞,但我们都几次触摸到那家伙的巨大身躯,那种感觉不断地给我们信心和力量。最后,我哥又拿起铁锨,借着路过的火车灯光,往也累了想浮到水面上歇歇的大鱼头上拍。不大一会儿,那家伙终于把少女般雪白的肚皮翻了上来。

可是,由于那条鱼太大,身上又滑,我和我哥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无法把它弄上岸。我想回去喊我爸,我哥说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我说我俩一起回家喊人,我哥又害怕鱼被别人弄走。后来,我哥想起附近的铁路基上生长着那种野生的葛藤,就让我去拽了一些藤条来,然后将藤条穿入大鱼的腮里,打个结,我俩爬上岸,有了抓手,合力才将它拖上来。

可是,当我俩想用铁锨的把子塞入绳扣中把那条鱼抬回家时,却发现由于它太长太沉,我们根本就抬不起来它。最后,我哥又去扯了一些藤条,把那鱼的鱼头和鱼尾巴捆在一起,整个鱼呈一个“O”形,我们这才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鱼抬回了家。

爸妈见我俩抬回这么大一条鱼来,都大吃一惊。邻居们闻讯也纷纷过来看热闹,都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好奇我们是怎么把它捉住的。

邻居中有哥哥的两位中学女同学,她们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哥。我哥则骄傲得象只即将发育成熟的小公鸡似的,一遍又一遍牛皮哄哄地向女同学们述说着他跟大鱼战斗的经过,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那条鱼没有称重,或者称了我们没记住。当时老百姓家是没有冰箱的,天气又热,没法存放,我妈就用菜刀把鱼切成一节一节的,送给亲戚和左邻右舍。考虑到当时每家的人口都不少,给少了不够吃,每节至少有三四斤重。我们自己家留下了一节鱼以及鱼头和鱼尾。亲戚邻居怎么着也有二三十家吧,一家哪怕平均只有三斤,再加上鱼头和鱼尾,算起来那条鱼应该重达七八十斤!

大乐于渔。古今中外很多人都著文说过捉鱼的快乐。我后来也多次梦到过捉那条鱼,那种搏斗中的周折,得手后心理上的满足和快乐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在明光附近就能捉到这么大的鱼,而且应该基本上属于野生的,可见当时的自然环境有多么好。

再就是捉鱼与打猎不同。我后来在农场多次上山打过猎,也许是兽类距人类的文明相对较近,而鱼类比兽类低了一个档次,我逐渐意识到打猎是一种野蛮而残忍的行为,甚至不愿意看杀鸡杀猪,再也没有打猎。但逮鱼杀鱼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如果再遇到这样的鱼,我还会逮!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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