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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洋槐树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洋槐树应该算是我们村庄上的主要的树种。我家门口就有两棵，粗细我当时是抱不过来的，高远远超过屋脊，枝叶茂盛，不只是我们家有，几乎村庄里家家都有，一是由于它木质坚硬，可由木匠根据其形状和木质纹理制作成不同家具或农具；二是枝叶稠密，日头高照树下会留下一片阴凉。记得那时候除了洋槐我的家乡还有楝树、白杨、椿树等，楝树木质不是那么紧实，长不高就会分叉，是做桌堂的好材料，白杨易生虫，椿树做家具容易变形，没人栽种，其它的就是一些不成材的杂树还有少量的果木树了。

在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年代，炎炎夏日洋槐树下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吃过午饭，大人们总是拿着芭蕉扇坐在小板凳上，在树荫下一边聊天，一边不停的扇着扇子，有的干脆拖着破席子找个平整的地方躺下，休息一会。我喜欢听大人说东道西，可同伴们总喜欢这个时候捏蜻蜓、逮知了，我也知道这时候的蜻蜓、知了最老实，我还是喜欢听我不知道的一些事。等到队长几声哨响，拖着长音“上——工——了——”，大人们起身伸伸懒腰，拿起该拿的工具到该要去的地方劳作去了。晚上可以在树下听老年人说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

洋槐树实际上就是刺槐。当一颗刺槐树被主人砍伐，在砍伐的树根树干与树皮结合部会长出很多嫩芽，而且根扎到那里那里就会从土里钻出新的刺槐，一簇簇的，绿油油的，叶背和新枝条稍带点紫红色，虽然长着成对长长的刺，大概是为自我保护而生的，但是没经历过多少的风雨洗礼，还是软软的，是牛羊的最爱，有时我们也会掰几个下来玩。主人总会在不碍事的地方选几根笔直的很少有枝杈的枝条用枯树枝保护起来，留作来年或隔年移栽到更合适的地方，家前屋后、塘埂上、菜园边只要有土的地方都能栽。在那个年代，光脚走在没人经过的地方，还真的能被洋槐树的刺扎一下。

等到春种快要结束，正是洋槐树花开的季节，一串串绿油油的花蕾从芽尖蹦出，一粒粒花朵竞相开放，整个村庄几乎被洋槐花盖住，一床床好大的“棉被”，盖住了一个个村庄。蜂啊、蝶啊在花间来回奔忙，这是它们最快乐的时光。洋槐花在没能完全开放时摘下，捋出花梗，炒吃是一道很好的下饭菜，但是我们家很少吃，因为费油。就让它慢慢开放，慢慢凋谢，满地飘着白白的“雪花”。洋槐花盛花期也就在十来天，然后绿色慢慢占了上风成为主流，由于蜂啊、蝶啊的忙活，不多的花梗上结出豆粒大小稀疏的果子，躲在绿叶中，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到，等到秋风无情地吹落黄叶，一把一把的绿色的“豆荚”就显现出来，这就是洋槐花的果实，经过风吹日晒颜色慢慢变暗最后变成黄褐色，在秋风中哗啦哗啦作响，在冰封大地的时候陆续从树上滑落，里面的槐树种子成了鸡呀、鸟呀的填饱肚子的最佳填充物。槐树种子是不是可以种植好像没人去做，是不是有营养价值，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用途到现在也没听人说起，记得我曾经从绿色“豆荚”剥出嫩籽在嘴里咬破，也没什么味道。

刚入秋，当收购站开磅收槐树叶的时候，稻场上、家院里稍微平整无杂草的地方随处都能晾晒槐树叶，秋天阳光好，但风天居多，槐树叶晒干很轻，稍有点风就会将树叶吹的到处都是，于是人们就用废旧的屯粮食的栈子圈在四周。这都是勤劳的妇女为积攒购买针头线脑的零花钱而做的，她们利用生产队歇工的间隙从不高的洋槐树上捋下来的，中午她们不顾疲劳、不顾太阳的火辣，穿着比较厚的破旧衣服带着破旧的“手套”是怕洋槐刺扎到，也防“洋辣子”辣到皮肤，钻进树丛为的是少费点力气就能抓到树叶，有的还在晚上到陡峭的水沟边捋槐树叶，她们不是一根一根地捋，而是带有破坏性的一把一把地拽，为的就是快一点、多获取一些，能多卖点钱，也怕看树人发现，也是为什么晚上去的缘故。树叶背到家，摊在地上，第二天家里的不上工的闲人，捡去大的叶梗、枯枝、洋槐果甲和嫩树头，薄薄的摊在地上晾晒，用栈子围好，怕栈子歪道再用小树棍支撑，还要看着不让小鸡进去折腾，一天也要翻几次，一天就能干，临卖的时候在稍微晾一下。晒洋槐叶最怕的是下雨天，辛苦的忙碌烂在家里的不是没有，受雨淋或两天没晒干的颜色就会变暗卖不上价格，或是收购站不要，晒干后用被面、被里、衬单缝制的大大的口袋，又长又粗，一袋也装不了多重，挑到收购站，任凭“老爷”们挑三拣四，扣秤，陪着笑脸，七分钱一斤，当她们看到自己满是伤痕手里的几块几毛钱时，过去的辛苦忘得一干二净，脸上充满喜悦。收购洋槐树叶到底有什么用？我是说不清楚的，有人说是粉碎后做军马饲料的，我不知道。后来涨到九分钱一斤，可一斤需要多少片树叶我没敢统计。

洋槐树生长比较慢，即使当初主人选苗再笔直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变形，枝杈较多，长到三四米、四五米就不再往上长了，一般要十来年才能成材，入冬把成材的树阀了，砍去枝杈，几个壮劳力把它拖到水池里泡个两年然后捞出风干，有人说木质比骨头还硬，用它制作的堂桌一般不会有人借用的，因为太沉了。不能成材的老槐树没人砍伐，任由蚂蚁上下穿梭，慢慢的空了，朽了，最后在火盆里化成灰烬。

洋槐树给那个时代的人们带来清凉，带来花香，也给勤劳的人们带来收益，给我留下的是一些童年的回忆。我在读初中时，村庄上一位年长者在他一本书的扉页上写的像诗一样的四句话：一江春水向东流，流到东海不回头；人活千年也是死，树活万年砍柴烧。我略略觉得有点诗意，很有点哲理。

电风扇取代芭蕉扇的时候，洋槐树的树荫不再是纳凉最佳去处，洋槐树由于它生长慢，慢慢地它的地位被其它其它速生树种所取代。现在，偶尔也会在某个地方看到一颗瘦弱的洋槐树，但它早已不是我童年洋槐树了，它只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树。

文化明光|我为家乡代言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