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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一叶人生的“标本”
1500百年后,当我仰望莒县千年银杏树的时候,想到年过半百的刘勰剃度出家,手拈佛珠,独立寒秋,是否也看到这满树的黄叶?
那时,他可曾记得丞相府上的喧哗、青灯古佛的孤寂?
那时,他可曾料到,只为仕途的“敲门砖”而写的《文心雕龙》,竟成为中国文学理论的丰碑

01


11月初的浮来山,秋色正浓,定林寺里的千年银杏树落叶飘黄。传说春秋战国时期,齐莒等国曾在树下会盟,更为金黄的树叶又添了一抹历史的色彩。
1500年前,刘勰曾在这里学习、写作《文心雕龙》,晚年在这里出家,死后葬于这里。
我按照山上不太精密的地图转了两圈,才找到了刘勰的墓。视线穿过“刘勰纪念碑”落到坟冢上的时候,一时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
 
太小了。太简陋了。
这就是伟大的文学批评家刘勰安眠之所吗

02


带着不安与感慨,重新看了《梁书·刘勰传》,不安益甚,感慨更多。
刘勰字彦和,东莞莒人。东莞之莒地,就是今日之莒县吗?
今定林寺经藏,勰所定也。”“有敕与慧震沙门于定林寺撰经当年的定林寺,就是莒县浮来山的定林寺吗?
刘勰生活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代,与梁武帝萧衍是同时代人。山东莒县当时在东魏管辖范围之内,刘勰年轻时、年老时都在定林寺,难道他是在两国之间游走?
刘勰晚年要求出家,自烧头发,以示决心,方才得到皇帝的批准。如果是出国出家,还需要本国皇帝的批准吗?难不成那时出国也得护照?

 
刘勰写书、出家的定林寺,应该在梁国。梁国的首都是建康,就是今天的南京,如今南京也有定林寺,位于江宁区方山,建筑规模比莒县定林寺要大很多。梁武帝萧衍与来自天竺的达摩祖师见过面,且有不愉快的交流。达摩祖师曾在定林寺举行佛事活动,方山至今尚保留有“达摩崖”等历史古迹。可见刘勰所处的定林寺应该是南京定林寺,而不是莒县定林寺

那刘勰与莒县没有关系吗?
也不尽然。刘勰的祖籍是山东莒县
史书记载他是东莞莒人”。广东东莞在三国时期建郡,是岭南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但此“东莞”不是刘勰的家乡。《汉书·地理志》载,琅邪郡有东莞县,位于今临沂市沂水、莒县北部一带。据考证,刘勰是西汉刘章的后代,刘章封地在山东,可为佐证。
 
两晋时期曾发生中原人口大规模南迁的情况,史称“衣冠南渡”,大概刘勰祖上就是那个时候离开了山东。
据考证,刘勰出生在今天的镇江,在南京附近。刘勰到南京定林寺学习、出家,是“山东人在南京”,其人、其书与莒县的定林寺没有关系,只是寺院同名而已。那么,我看到的刘勰墓,自然也不是他的归身之地,可能连衣冠冢都谈不上。

那我的凭吊,岂不是很可笑吗?


03


苏东坡写《赤壁赋》,对着“大江东去”,感慨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惜此赤壁,非彼赤壁,火烧赤壁发生在今天的赤壁市,而苏东坡面对的是黄州市的长江。
但又有何妨呢?相逢何必曾相识,凭吊何必到现场凭吊不是考古,考古需要客观真实,而凭吊更重情感真实。
刘勰确实是值得感慨的。他幼年不幸,7岁父亲去世,20岁左右母亲去世。“勰早孤,笃志好学。家贫不婚娶。”后来终身未娶,孓然一生23岁来到京师(今天的南京)讨生活,住在定林寺,成为住持僧祐的得力助手。
虽然在定林寺十几年,但刘勰并没有剃度出家。他心里一定是有所期盼的,还是想建功立业。作为一个文人,如果注释儒家经典,显然超不过马融、郑玄,虽然对佛教有研究,还写过三千字佛学论文《灭惑论》,但依靠佛教可以成名,无法成功。于是选择了论说文学作品,五年时间写成了《文心雕龙》,3.7万字

 
写出《文心雕龙》,人生成功了吗?
显然不是。刘勰手里的《文心雕龙》只是仕途的一块“敲门砖”,目标是时任高官、文坛领袖沈约。
刘勰可能这样推测:沈约喜欢文学,所以文学评论一定能博得其喜欢。但无人引见,怎样让沈约看到书稿?
他走了上访群众的路线,拦路上书,状若货鬻者”(就象小商贩的样子)。果然得到赞赏,达到目的,走上了仕途。
这一年他38岁。
此后15年间,刘勰做过七品县令、从六品王府步兵校尉、六品将军府秘书、六品太子府机要秘书(东宫通事舍人)等职。政绩了了,值得一提的只有一件事:上书皇帝,言祭祀天地的所用祭品应该与祭祀宗庙相同,被采纳。
文人多壮志,其实干不了什么实事,古今一也
47岁时,靠山沈约去逝;
51岁时,赏识自己的僧祐去逝。
梁武帝萧衍是个佛教死忠粉,让刘勰去整理僧祐留下的经书。
本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此时仕途的通道却对刘勰关闭了。
整理完经书,刘勰已经53岁了。此时他万念俱灰,《文心雕龙》当作敲门砖已经用完扔掉了,能救自己的,只有他最熟悉的佛教了。
然而身为官员,出家不能自主,需要政府批准。
为表出家的决心,他把自己的头发全烧光了!
终于如愿以偿,在定林寺出家,法号慧地。
不到一年,刘勰溘然而逝。

04


刘勰的一生,是求之而不得的一生。

他熟悉佛经,却志不在此;想在仕途一显身手,却未受重用;写《文心雕龙》只是做敲门砖,没想到五年成果却流芳千古,而花费大量时间校定的佛经呢?不知流传下来了,还是已经毁于战火……
 

国有国运,人有人运,文有文运

蒋廷黼是历史学家,一生的研究成果知者甚少,而草草写就的《中国近代史》却大受追捧,“蒋廷黼之问”更是振聋发聩。金庸说自己写的最好的是韦小宝,而世人皆知黄蓉与靖哥哥。西晋左思写的《三都赋》,人们争相传抄,一时洛阳纸贵,如今有谁读过?刘勰青灯古佛写《文心雕龙》的时候,可知后人会将其列为中文系必读书目?
人生处处是求之而不得。
但能因此而不求了吗?不能。求与得,似乎“求”是手段,“得”是结果,而事实正好相反,真正的价值在于“求”,是通过“得”这个目标来实现“求”、体现“求”。
这不是心灵鸡汤,而是人生必然。因为人总是要死的,人生只是过程,且没有“返回”键,就是一个“求”字在支撑,如果没有“求”,那人就是行尸走肉,人将不人,不如死掉算了。
至于“得”,那是副产品,随缘好了。刘勰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他无意间开创了文学批评的先河。还有多少人奋斗一生,却一无所获,身后连小小的土堆也没留下。
求之不得,求之而得;不求不得,不求而得,没有什么必然。
可能,这正是人生的魅力。

05


刘勰只是生命的一种标本。生命有各种可能。
也许你春风得意,正拓展生命的可能;也许正遭遇不幸,承受着生活的煎熬;也许你无所事事,寻找感性的刺激……不管怎样,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这些理由有一个共同点盼头
能干的自己,究竟能干到什么程度?苦难的生活,何时才是尽头?庸庸庸懒的生活,怎样才会有点新鲜感?
当刘勰烧光自己的头发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一丝盼头,希望佛教能够拯救自己。
但显然事与愿违,世界上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好日子”,有盼头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1500百年后,当我仰望莒县千年银杏树的时候,想到过半百的刘勰剃度出家,手拈佛珠,独立寒秋,是否也看到这满树的黄叶?
那时,他可曾记得丞相府上的喧哗、青灯古佛的孤寂?
那时,他可曾料到,只为仕途的“敲门砖”而写的《文心雕龙》,竟成为中国文学理论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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