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十月十四这天,龙文区上苑社的王氏祖庙都会内外洒扫一新,张灯结彩,装扮得花团锦簇。这天,这里将在上苑社老人会的主持下举行“添丁祭祖”仪式。
其实,如果卸下妆容,王氏祖庙平日里的素颜照便显出其斑驳沧桑的模样。祖庙里一天到晚聚集着十几位老者,乐此不疲地交流着道听途说的家国大事、倾诉些家长里短。
对前来参谒王氏祖庙的陌生人,门口的老人一般都会大大方方地请人进庙参观,然后指着正中“开闽三王”的神像牌位、墙上一列的王公贵胄简介图对来者说:“自己先看看吧……”言下之意是王氏祖庙的故事说来话长,看完图解后有问题再问。从这些细节中,王氏族人对自家祖庙的骄傲、自负之情仍依稀可辨。
祖庙始建于宋初,上苑王氏为簪缨世家山西太原王氏的后裔,唐末,迁居河南固始的王氏三兄弟带光、寿二州数万军民入闽,开启了一代伟业。据史家共识,当年三王入闽的路线为赣州-汀州-漳州-同安-沙县-泉州-福州。入漳后,因为军令不许百姓及家眷继续随军,故来自中原的十八姓就散居在漳州各地,王潮、王审知的部分家眷在上苑定居,尊王恁为开基一世祖,王潮、王审知为开基二世祖。上苑王氏祖庙属漳州乃至闽南、潮汕一带的祖祠,其地位之高不言而喻。
后来,上苑王氏第三世的王延政建立闽国称帝。闽国灭亡后归附南唐,六年后王延政告老归返漳州上苑,同年辞世,葬于城北郊浦南的双凤山麓,墓碑书刻“闽国殷帝延政王公墓”。
自此,漳州平原这片土地上,有了唯一真实的帝王足迹和帝王陵。闽国,虽是五代乱世中的蕞尔小国,但有后世史家把它定义为“10世纪中国南方的独立王国。”
每年农历十月十四,王氏祖庙都会举办“添丁祭祖”仪式。
前一天,王氏祖庙理事会的人就把庙里庙外清洗、打扫得干干净净。忙里忙外的人中,那几位积极主动参与、喜上眉梢的人,就是上苑村今年“添丁”的人家。庙外搭建五颜六色的充气门楼,打上“上苑社男丁祭祖”的主题横幅,大红地毯从祖庙的神龛前铺到了大门外,大门梁上张灯结彩,门外竖着两列本社的龙凤旗,装满“金元宝”的花篮排列在庙前空地的四周。庙里王氏列祖列宗的神龛前,原来置放着供村民休闲用的长条座椅被挪到靠墙两侧,供带孩子的人家休息用。
十四日一早,祖庙理事会在大门外中轴线的空地上,置一个香案,正中摆一只香炉,两侧分别是酒和水以及八个酒杯,供桌摆鲜花及“五果”。随后庙里庙外都上香,主持人掌香向天公、先祖祈告今日祭祀的主题。接着,理事会组织人员到社里的龙泉宫请保生大帝的神像,配祀的有“太子爷公”“注生娘娘”诸神。诸神请进祖庙,供在“开闽三王”神位前的临时祭坛上,坛前及天井两侧按“n”字形排列方形八仙桌,添丁的每户人家各两张,摆放灯烛、香炉、酒樽、鲜花、牲礼、发粿、龟粿、五果等物。过水廊道及供桌四周排满了准备烧给神灵的“纸银”,叠成“元宝”“金盾”“长钱”“荷花灯”“菠萝灯”等各种形式。今年本社添丁16口,于是庙里排着三十二张八仙桌。
“荷花灯”取“和合”的谐音,取阖家和美之意;“菠萝灯”的闽南话叫“王来灯”,合社姓王,其寓意比一般的“旺来”更具内涵。
一切准备停当后,各家各自在祖祠内祭拜神灵和先祖,然后回家吃午饭。中午12点,社里请来的道士班已身著道士袍,开始奏乐及设坛祈祝了。他们移形换步,指捏口诀,一套程序走下来约半个小时左右。此刻,添丁的各家也陆续带着主角、盛装到场了:婴儿们穿着古代的唐装或清装,以色彩鲜艳的红色或金黄色为主,衬得粉雕玉琢的婴儿十分喜庆。
十六户人家中,有几位孩子已经是两三岁,有的甚至是七八岁。请教旁边的村人后,方知存在几种特殊情况:有的是家中老人去世而推迟;有的是小夫妻还没拜过祠堂的,补程序后再为孩子庆生祭祖;有的是大人孩子长年在外,今年特地回来庆生祭祖。
仪式正式开始,每家轮流上场。在鼓乐声中,孩子由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领着,在主持道人的指导下,向保生大帝及诸神行三跪九拜之礼,再由道人指沾法水,在孩子头上身上比划,为孩子祝福,再赠送孩子一个小红包。末了一家人再自行转到列祖列宗的神位前,再行祭拜。这才完成祭祖祈福仪式,孩子就正式成为王家祠堂中的一员了。
接着,孩子们会聚集在祠堂的前殿,由社里老人会会长代表全社给孩子们颂读祝福贺词,并派发红包。至此,仪式暂告一个段落,各家带孩子回家。
下午五点,社里请来的漳州市芗剧团到场,他们的角色分别是天官、王母娘娘和八仙。其仪式的程序叫“三出头”:众仙分列门外祭坛两侧,颔首祈福,然后分两列进祠堂走一圈回到原地,代指送福。此为第一出;天官和王母娘娘站在祭坛前,接受社里长者的祭拜,代指祈天。此为第二出;天官带面具,在祭坛前手持方状锦帛,一面写“天官赐福”,一面写“加官进爵”,代指赐福。村民俗称“跳加官”。此为第三出。这样,“三出头”的程序就全部完成,演员退场到村中的戏台吃晚饭、化妆,准备晚上的演出。
接着,村民们就开始在门外“化金”了,元宝花篮、金盾金角、荷花灯、菠萝灯……在空地上堆成小山,一时火焰冲天,村民大呼“旺啊!旺啊!”
随后各家就分别收拾供品和八仙桌,肩挑手提,渐渐没入了暮色中的村中小巷。随后,老人会指挥几位后生,把保生大帝请到戏台前的神坛里,晚上诸神好看戏。很快,王氏祠堂内外便显得空空荡荡,只留下几位打扫收拾的人员还在继续忙碌着。
晚上七点正,戏台拉开大幕,漳州芗剧团今晚的剧目是《穆桂英招亲》。毕竟是市级的剧团,布景、行头皆端庄大气,演员的唱腔及一招一式也颇见功夫。因为请的是大剧团,附近乡村也有人前来看戏,大人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庙会活动后的这场社戏连续三天,上苑社今年的添丁祭祖活动才落下帷幕。
捋捋程序如下:
1.请保生大帝及诸神入祠堂
2.祠堂大门外设置拜天公的香案
3.社里长辈及添丁家庭祭拜神灵祖先
4.请道士做道场
5.各家带新生男丁轮流祭拜神灵祖先
6.老人会为新生儿祈福
7.芗剧团到祠堂演“三出头”,天官赐福
8.晚上社里戏台演社戏
在漳州地区,每个村的庙会之后一般都会有社戏表演来谢神、贺神,大都在夜间举行。内容包括:戏曲(芗剧)演出、电影播放、布袋戏等表演。而今随着经济发展,电影已淡出了庙会活动,布袋戏的表演根据需要而定,但戏曲表演则为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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