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闲话|婆婆喂的狗走了

 

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哥哥给我发消息说婆婆喂的那条狗儿死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家里养的狗，大多是淡黄色，除了第一条是爸爸买的，最后一条是二爷在外面捡的送来的，基本上都是我在外面耍的时候捡回来的。

 

第一条狗是小花狗，爸爸从街上买回来的，我大概记得是花了6元钱，小小的，很乖，全身黑白相间，爸爸带回来那天，我们还在上面老屋的灶屋里，我大概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见着此类生物，用手摸着也非常的滑顺，把它抱在怀里，举过头顶。婆婆说不要把它盘煨了，还小。后来就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有时候也陪着我去小湾的地坝上和隔壁湾的小娃儿一起扇变形。可能是由于要咬鸡，它的尾巴也被斩了一截，有时候对于咬鸡就要斩尾巴这个传统我也搞不太明白，直到现在在农村里依然保留着这样的风俗。

 

后来小花狗在一个冬夜的晚上被闹狗的人用药闹死了，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陆陆续续遇见的狗，大多数都是这样的结局，从遇到我被我带回家，婆婆说什么都不喂，却又自己都不吃都要给狗吃，等狗长大了，又是一个寂静的冬夜，再也找不回来了。婆婆总要为此担心几次，问它去哪里了。当然，等它好几天没有回来时就知道可能又被人用药闹死了。也有一些狗可能是因为自己生病了不愿意回来死在家里面，就在外面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了。

 

有时候婆婆会给一些狗拴上链子，让它们不要出去跑，怕被闹狗的人闹走了又回不来了。但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呆不住，即使奔着链子也要出去，索性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它放了。看着它跑出家门，奔上田坎，四肢飞驰在广阔的田野上，那时候天很蓝，树很绿，空气中会有微风吹过，婆婆就坐在大门的木凳前，微笑着看着它在田野上奔跑。现在想来，是一幅让人多怀念的场景啊。

 

有两条黄狗让我记忆深刻。一条是我读五年级左右时喂的的，大概十一岁。那条黄狗老喜欢陪着我和我妹出去耍，有一天下午放学了原本是要去小卖部买东西，走到张家小湾时，以前和张建银他们从桂林抱回来的那条银灰色的狗和黄狗相互攀谈起来，不知道咋的就互相咬了起来，黄狗小，哪里咬的赢。我就冲上去想搬开撕咬的他们，银灰色的狗嘴直接咬向我的腿和胳膊，血迹淋淋。最后主人家出来了，才把银灰色的狗唤走了，那时候可能也没有太多的关于狂犬病的说法，主人家就说到他家用水冲洗一下伤口，喝一下他家的水，狗也是喝这个水长大的，没有太大问题。2016年在北川实习的时候，给强强说道这个事情，他说你还没有得狂犬病啊？我说没有啊，那个时候也不懂。回家了爸爸妈妈问身上的血迹和牙印是哪里来的，也不敢说。后来查狂犬病的潜伏期，最长的十年，如果是有狂犬病的话，潜伏期也过了。银灰色的狗，当年是我们一起从桂林抱回来的，先是在张建银家，后来就吃了百家饭，至少活了12年，现在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但确实是我所知道的活的很长的狗了。另外一条是2008年5月12日我买米回家时用口哨确认后带走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条死在家里灶屋里的狗。发现它僵硬的身体时，隔壁大娘说拿到街上去卖，还能卖些钱，我没有听。抱着它，拿上出头去了桐梓林，挖了一个深坑，把它放在里面埋了进去。第二天，恰好是清明节，这条狗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大概是两年。从此之后，到今年第十年了，我再也没有遇到与我有缘的狗。

 

2010年后，由于到镇上高中读书，家里就剩婆婆和妹妹在家。大多数时候是婆婆一个人在家。2012年的时候，二爷在后面路上捡了一条黄色狗抱来给婆婆，那天我也在家，二爷送来时说“妈，给你拿条狗儿来，打个响声也好。”婆婆说不想喂了，二爷说喂起打个响声也好啊。婆婆嘴上说着不喂，但还是喂了，不过这是一条母狗儿，之前喂的大多数都是牙狗儿。婆婆嘴里嘟囔着每次喂一条新狗儿说的话，不要到处窝屎窝尿，要听话，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吃的，要认屋头的人。这次不一样的是从小就给它挂上了链子，婆婆那时候有82了，要是狗跑的话，也追不到了。

 

狗儿很听话，套着链子，不跑不闹。婆婆还是像以前一样，哪怕自己不吃也要保证它的吃的，半年过去了它就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狗儿，婆婆相对来说更消瘦了。狗儿很胆小也很听话，长时间不回家它也能够认得出来，爸妈从重庆回来时只是叫几声后就开始摇尾巴。我放假回家的时候，它总是把头靠在地下，屁股朝上，摇着尾巴。走过去摸它的头时，总会看见它脸上像笑容一般的状态。不过它的体型再也没有长大过，基本上就保持在那个状态了。有时候回家会扯开链子，让它带着往外面走走，前两次的时候它和以前的黄狗一样，扯开腿飞驰地奔跑着，跑向田野，跑过田坎，低下头站在田坎上喝水。不过几次之后，便很难见到这样的场面了，大多数时候它更倾向于在下面的田里吃上几根草草，就灰溜溜地回来了。一条狗，自己一个人长期就待着，也没有什么伙伴，就委身在大门前旁边的小窝里，大风大雨的夜晚就只能一个人蜷缩在那个小窝里。

 

有时候呆在家里，婆婆还是会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面前，和狗说着些什么。从它来的那一天就开始了，那么多狗或许听的故事比我听的还要多。婆婆把更多地，不知道给谁说的话都说给了狗听。

 

它在家里的第四年，端午节刚过没有多久，夏至的那天晚上八点多，婆婆八十六岁的人生也画上了句号。办丧事的那几天，我有时候会给它送点吃的，嬢嬢看见它没有吃的也会给它送点吃的。或许对于它来讲，也知道婆婆去世了，那几天它也没有怎么吃饭，我蹲下来摸摸它的头，看着它的尾巴轻轻地摇起又轻轻地放下。婆婆下葬后不久，由于一些原因家里又出现了一些不愉快。以后家里没有人了，狗又怎么办呢？当时应该是想放了，让它自己出去，是生是死就看自己造化了。放了后没有多久它又回来了，还是蜷缩在那个几块砖头堆砌的小窝里。因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爸爸有点生气地对着狗说想把它打死一起埋了，伴随着一根棒棒的抬起和落下，狗儿夹着尾巴咧开嘴大声叫着蜷缩着往后退，爸爸、妈、嬢嬢、我流下了眼泪，嬢嬢哭着说看到了狗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妈一样。二爷说那他牵回去喂，要回来看它就回来看它。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狗儿就去了二爷家。

 

从2016年7月开始，狗儿在二爷家里，哥哥有时候回去了还会给我拍一些狗儿的照片。2017、2018、2019年过年时回到老家，都会去看一下它，逐步走进它的时候，睡在窝里的它总是会爬起身来，像以前一样，前面的两只脚趴在地上，脑袋摇晃着，屁股翘着使劲摇晃着尾巴。只有2019年去的时候，因为怀着狗宝宝它只是摇了摇尾巴。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它会把眼睛闭上，然后睁开大大的眼睛看着你。今年由于疫情原因没有回去，又过去半年了，昨晚听到哥哥说婆婆喂的狗死了，又一个人待到多晚才睡着。

 

狗儿在2019年的时候生下了好几条小狗，但不幸的是最后剩的只有两三条，其中有条狗儿，长不大，就像猫一样。我没有见过它们现在的样子，但对于它们的狗生来说，可能很难再继续得到传承了。人也是一样，有一天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记住的时候，这个人也就再也不存在了。

 

婆婆最后喂的这条狗儿，前后八年时间，算得上是家中喂过狗儿中的最长寿的一条了。婆婆喂了四年，二爷喂了四年，到今天终于画上了句号。妹妹早上看见我发的空间说说，给我发微信消息说：哥哥我家的小黄去陪婆婆了吗？想它也。

 

或许对于我们来讲，婆婆最后喂的这条狗儿早已超出了它本身的动物属性，已经和婆婆物化为一体，只是今天之后，婆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就只剩下在爷爷旁边的那座坟堆。除此之外，就是剩在每个人心里关于她给所有人的印象和记忆。

 

2016年5月7日，我实习结束后回到家里，端着板凳听婆婆说故事，说那些从小到大我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的话，也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工作了，耍了女娃儿就要对人家好，个人在外面坐车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包包，不知道你下回回来还能不能看见我，那条狗也趴在自己的窝里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