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又做梦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床头放着加缪的《鼠疫》，还没看完的，像一个冰冷的战士，敬礼，无畏，不敢触碰。

阻挡我再去看它一眼的障碍，竟然是荒诞。很多很多年的月亮，高高升起的，悬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甘愿被轻视，伏低。

想到自己怎样哭，对着莫须有的某处，开始倾洒自己的感情，好像世界只剩下了爱，唯有我可以感受，拯救。

也曾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两边的风被袖子珍藏，又抛远，有人声议论，我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一直走到看不见的深处。

汗意上涌，脑子愈发清醒，想着癫狂，双脚不由自主地抖动，却没有歌，若有歌，就能挣扎着起来。

继续沉睡，身体和床紧紧贴住，不是漂在海上，还是陷在甘草堆里，闻到旧日里烟囱传来的香，小路上定会有人喊，喊什么？

快要做完了，就不会再继续做下去了。

因为，我醒了。不是你，是我。

不远处的亮光，微弱，但终于有光。

手从被窝里探出来，虚着看到了手机的信息，过了眼，没有心。

做一条沙丁鱼，每天的每天，挤在狭小的空气里，张大着嘴呼吸，说不了话，是鱼的语言，没有泡泡，我不吐泡泡。

把鳍翘起来，他们要看，不能睁眼睛，因为眼睛会说话，我们不能说话，他们会烦。

想事情头就会痛，那就不做鱼了，那就是一条死鱼了。

死鱼有死鱼的好处，死鱼的眼睛是睁大的，水把它喂得饱饱的，不想让它死了也是瘦瘦的。

有人还是想做一条鱼，就做，有很多人继续做鱼。

有的成了鱼首领，有的成了鱼官，当然更多的是鱼尾巴，在沙草里钻来钻去的，它们不会往上游，上面没有食物，也不会往下游，下面没有光。它们就在中间，聚集在一起，群哄哄的，也不说话，偶尔碰一下又连忙躲开，像一个个小窗户，你看到我，我拉上了窗帘。

经常会钻进沙堆里，因为害怕了。很少鱼会感到不害怕，没有鱼可以听到鱼的声音，它们可以说话，它们说不了话。

有时候亮光照进来，鱼的肚子会被撑破，见到人了，人在喂食，一直喂，一直吃。

人也是闹哄哄的，一群过来了，一群散掉了，五颜六色的，像烟花。

神经兮兮地对我说：“嗨，你想做什么？”

我抬头看，是无，是有，我抓得住，很快又放掉：“做一个我。”

每个我都这样回答，好多个我都钻进了沙堆里，再也没有见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