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体书本来就是一体的，我们在平时把它分为五体是为了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它是五体。作为一个书法的专业人，他应该是全面修养，他可以让自己的全面修养在一种书体上得到充分的展示、展现，那么你可能在这个书体上发挥得充分一点，他都是互为一体的，总之做的时候要把每一种书体的整个技术体系里面，它起的功用、关键性的你必须认识到：比如篆书在线条的丰富性上、线条的品质的提高这个上面，隶书在做为方块字的构造、线与线的这种组合关系上，然后就是行草书转换技巧，楷书在塑造典型的个别点画的个性化的这个方面，都有它有不可取代的功用。那么我们对每一种书体研究得越广、越深、越透，它们之间互补性就越强，你不管在哪个书体上都要深入地开拓，才有更大的可能。
书法艺术的这种普及学习这两年形势一片大好，首先表现在我们国家十九大以后把文化作为一个标志性的、重要的定位，还有一个就是为文化在中华民族复兴的过程中所应该担当的社会责任和历史责任的一个重新的阐释，这给做文化工作、做文化实践、做文化建设的这些工作者们可以说是提出了空前的要求，也给大家提供了很好的历史机遇。书法艺术近几年走进校园、拥抱社会，也为书法艺术在新的历史时期的发展做了比较好的铺垫。我们最近这一二十年参加或见证的书法艺术在社会上的普及、推广，你比如中国书法家协会连续近十年的中国书法之乡和中国书法名城的建设都是对中国书法艺术的推动起了非常好的作用，也是中国书法界一批有社会责任意识和担当精神的艺术家不断的谏言才有了中国书法进校园。
因为一个文化，一个艺术只有走进了校园才是真正的植根于未来，植根于一个民族文化建设最根本的点。我想有了像今天这样的活动，可以让我们有更多的实践经验的艺术家跟我们在书法文化的学习研究方面有兴趣、有追求、有理想的社会的各界人士有一个牵手的机会，有一个深层次的沟通交流，有一个达成共识、齐心协力来做文化的机会。所以《现代艺术》杂志的几位领导跟我来沟通这个事情的时候，我非常乐意。学术活动越多证明我们艺术界、艺术家都在积极的行动，比封闭在家里，封闭在书斋要好得多。
今天我们交流的题目是《墨象·心象 书法学习漫谈》，为什么要确定这样一个题目呢？我在不同的场合跟不同的人群、不同层面的专家们进行交流的时候，我一直在表述一个观点。书法进校园，书法艺术在社会上再次被重视推广，它应该要厘清几个重要的理念。书法进校园不仅仅是规范、正确书写汉字技巧，如果仅仅是规范、美观、正确的书写汉字进校园的话，我说那是资源浪费。为什么？在我们的语文课的教学内容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板块就是正确规范的书写汉字。如果我们再去弄一个书法课又来重复语文课的这一个功能，就是资源浪费。而且也容易让大多数的学校来设置这个书法课的时候，也就把它简单的理解成为写字课，也就让一般不具有书法专业意识和素养的语文课老师来教书法。如果我们把书法流于一般的书写汉字那就失去了我们来推动它的理由。那么“墨象·心象”实际上就重新让我们唤起对一个概念的重视，就是古人所说的书为心画。
什么是墨象？什么是象？广义的象就是大千世界，我们的眼睛能够看得到的，我们都可以把它称为象。目之所及皆为象，我们眼睛看得到的都是。墨象就是笔墨生成的具体的形态，我们这里说的就是书法来通过汉字传递的、表现的这种形态和形象。不管你是篆书、隶书、行书、楷书，不管你是什么风格的，都是墨象。换句话说，就是书法作品和所有的书迹、笔迹。墨象应该成为什么呢？心象。墨象应该成为书写者的心象，应该成为书写者的审美理想和审美向往的表达、表述、表现。墨象可以是古人的，也可以是今人的，可以是别人的，也可以是我自己的，心象也可以是古人的，也可以是别人的，也可以是自己的。书法艺术有书法艺术的特性、特征、特点，今天要想跟大家沟通的是如何让经典的、优秀的、传承到现在中国书法史的墨象成为我们进入书法艺术殿堂所支撑我们的资源，引领我们的方向，让经典的墨象里面所记录、传递的古人的审美理想追求，唤醒我们每一个有志于书法艺术学习研究和创造的艺术家个体自己的审美向往。
中国的书法几千年的历史，源远流长，它可以追溯到最早的刻画符号，也就是说有了文字意义的刻画和书写，书法艺术就和它衍生，可能这个刻画的个体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书法，但是人书写过程中一个前置就是除了在记事的同时，它有对美潜意识的追求。我们现在看上古人的那种不管是碑刻还是一些彩饰的那种装饰，都是人最原始的对美的向往。我们现在去看甲骨文里面，很多刻画符号里面的平衡、对称，还有连续出现相同符号的韵律，具有韵律感的这种表达，都是人内心最原始的对美的表达。实际上汉字生成的过程中就充分的贯穿和表达、传递了汉字创造者们对人最原始的这种审美感觉和审美诉求元素充分的展示。
我们大家去看，尤其是篆书里面，对称、平衡、排列是它最基本的一个美，最基本的一个元素。所以我们从这里面都感受得到，从远古开始就有了书法艺术元素。书法艺术是随着汉字发生、发展的，由最早的刻画符到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最成系统的文字甲骨文，然后由甲骨文往金文，在战国时期的多种文字然后又到秦统一以后的篆书，然后有隶书、有行书、草书、楷书，形成了中国书法艺术汉字生成基本的形态。历代的优秀书法家又通过不同风格的书写，在书体的固定以后又完成了书写风格的不断丰富、变化、拓展，才有了今天中国书法史的光辉灿烂。我们看到中国书法史越光辉灿烂，凡是从事书法艺术研究、学习、创作的艺术工作者们肩头的压力和重担就越重，我们现在是中国国家空前繁荣昌盛的一个时期，做文化的都知道，社会越开放、我们走向世界越多，最后要证明你这个国家真正有高度，民族有精神向往的就是文化。
我们做书法文化，通过这些文化交流交往学习，到世界上跟大家的互动就会感觉到，有幸成为中国书法艺术的实践者是非常幸运的。中国文化只有书法艺术是和全世界所有其他民族的艺术不同的艺术，迄今为止，尽管东南亚有几个国家也有书法这种形式的艺术，但是对他们来说都还处在一个相当浅的层次。我前两年到台湾跟书法界的朋友进行交流的时候还跟他们说，国民党把故宫博物院那么多的宝贝全都拉到台湾去了，但是这些东西在台湾都在睡觉，六十年代把台北故宫博物院建成开始开放，这些人都对这些优秀作品视而不见，到现在为止没有培养一个属于你们这一代人的优秀艺术家。大家都是简单的在模仿民国时期那一批老夫子的书写，这些作品如果放在大陆，放在北京，它会发挥多大的作用！我们从七十年代开始看日本二玄社的东西，你们看的是一流的东西去学习，中国的书法发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我问他们了解不了解。他们都流于浅层次的模仿，也就是说那个墨象还是别人的墨象，那个墨象所反映的心象还是别人的心象，和你这一代人无关。反过来说，也就是你既没有读懂墨象，也没有让这个墨象来承载你的心象，当笔墨和书写者无关的时候，你跟打电脑没有区别。
所以说在中国做书法，真正是越来越自豪的一件事情。我现在脑子里记得八十年代有很多人说的一句危言耸听的话：中国人再不弄书法过几年就要到日本去学。当时我二十多岁，听着这话也有点吓人，有点不服气，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日本一帮村上三岛、青山杉雨、井上有一那些作品一过来看得你眼花缭乱的，日本人那个时候经济又发达，当时办了一个日本的十位大师跟中国书法界的十位大师的展览，就是日本一流的十位大师级的，跟中国一流的十位，像沙孟海、启功这些在世的上一辈书法家，在上海办的。日本书法家也是日本最牛的，但是书写水平没法跟中国比，完全没在一个档次上，完全没在一个层面上。
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我们就要反省了，我们是不是要继承上一辈老艺术家们最优秀的部分，而且还要让传统的艺术以现代的形式呈现给社会，就我说的墨象。怎么来拓展它的视觉感觉，跟当代的艺术接轨，怎么在这个转型过程中、拓展过程中又不失它最闪光的，具有核心价值的那些元素。同时要展示作为这一代人的精神追求，让具有历史优秀经典的墨象元素的语言成为承载新一代艺术家的心象的载体。不是我们这一群人里面能够读懂古人的不多，我们几个懂了的就把古人那点书斋味道玩的特别浓厚有味，自己就好像哼小曲一样每天摇头晃脑的陶醉，连你旁边的人和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在陶醉什么，你觉得这个是不是悲哀呢？
所以说我们今天除了跟大家做这样一个沟通，更深层次的沟通就是我们在座的各位，如果要以现在的状态进入书法，首先理解我们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书法，我们通过什么渠道来做一个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理想的书法艺术，进而让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向往、精神追求，就是我们的心象，成为一个国家文化形象的标志性符号呢？书法有几千年辉煌的历史，它可能成为支撑我们、引领我们的财富，也可能成为我们在新的历史时期不能够有成就的自我封闭、自我满足的包袱。我们有几千年的文化，我们在这个文化上睡觉也可以装得很好。所有事情都是双刃剑。
我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学习书法到现在，基本上四十年了，这四十年我觉得非常幸运，是既参与了书法的这种复兴过程，又见证了中国书法从历史的形态走向现代形态的转型，这四十年我从一个普通学习者到一个参与者，然后到一个评判者，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经历，我才能深刻的感受到中国书法从表象到深层次的这种变革，从九二年开始我跟陈振濂先生，到他工作室开始学习，九三年开始跟他在全国做高端成人书法专业培训，一直不间断的到现在。我跟他做这个层面的交流二十多年了，在这个过程中，从社会办学，中国教育协会的这种高端培训，到中国书法家协会培训中心的培训，到走进校园，浙江大学、浙江师范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南京艺术学院等很多所大学，也就是中国在书法教育推广的最好的这些学院的参与，这么多年我深刻的感受到中国书法的变化，也真正从我内心更点燃了中国书法在我们这一代人，甚至于今后多代人，中国书法必然有好的发展、必然有它新的辉煌的这种信心。
简单的说这种信心来源于什么，就来源于中国书法教育的新的形态和新的形势。中国书法尽管有几千年的历史，可以说文字的书写有多少年的历史，文字书写的教育就有多少年的历史，不管它是刻画符还是甲骨文，都要带徒弟，文字书写更要教学生。自古以来中国的学术传承就是师傅带徒弟，老师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中国书法也没有避免这种传承的模式，王羲之有七个儿子，七个儿子都学书法，最后出了一个王献之。米芾、苏轼、何绍基这些人都是，历史上这种多的很。当今中国书法的希望和这些不同，就是中国的书法走向了真正的学科化建设，从一个普通民间的艺术走向了殿堂。我们四川在书法的本科教育这一块起步比较晚，我上次看了教育部公布的，我们只有一两个点，你知道山东是什么概念？山东聊城那边现在出了多少书法本科学生了！别人一个艺考是几千人，中国现在每年参加中国美院专业考试的大几千上万，每年在读的研究生、本科、专科生你说有多少？
我们都知道，书法艺术从一个学科走进高等教育是六十年代，潘天寿先生在做当时浙江美院院长的时候倡导的，国务院同意的建书法这个专业，他立马就把陆维钊先生调到美院来做这个事情，当时六十年代拨了二十多万去买资料，当时收了一批董其昌这些大师的东西，还有著名的碑刻，当时就招了三个人。文革后浙江美院招了五个研究生，后来开始招本科，第一届只招七个人，从那后全国就开始，南京艺术学院、北京首师大，欧阳中石先生办了一个全国招生的大专班。没有人才的培养机制哪里有艺术的繁荣呢？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看到的中国书法的希望是看到了中国书法教育的健康发展，这个给了我真正的信心。
我非常幸运的就是我能够从九十年代就开始跟陈振濂老师来做书法教育这个方面，说实在的，搞书法教育有点吃亏，没有搞创作那么实惠。但是每一个艺术家，不管你在哪个层面的艺术家，都应该有一种社会责任，就是让你身边的人和你一起携手前行，应该有这样一种抱负和信心。我经常在我的学生里面传达一个理念，就说你们一定要记住，人往往是在成就别人的过程中成就你自己的，这也就是作为一个老师的伟大和崇高之处。跟孔子同时代的那些思想家，在智慧上他们都不输孔子，为什么孔子在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批大师里面有那么崇高的地位呢？他是至圣先师，是教育家，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这就是孔子在中国的文化史上有更加突出和重要位置的理由。
人类没有教育就没有今天的文明，人类和其他来到世界上的动物不一样，就是人类的智慧可以叠加，智慧叠加真正的渠道就是教育。我们现在享受的是几千年以来人类的共同智慧成果，所以我跟他们说，我们比王羲之多了什么，王羲之离我们是一千六百多年，也就是说从王羲之离开的那一刻起的一千多年时间人类的集体智慧就是我们比王羲之拥有的更重要的财富。王羲之生活在晋代，他肯定不知道还有一个隋代，他也不知道隋代以后有个唐代，还有宋元明清，历史就这样客观，人的存在是有限的，当他离场的时候，后面还有哪些辉煌的画卷跟他有关，但是他不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处在的这个时期真的是很幸福。
我最近在北京看了张伯驹先生捐给故宫博物院的书画作品的展览，去年故宫博物院组织了两场赵孟頫的书法作品展，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你就算跟皇帝是兄弟，他都不可能把五十件作品摆在地上来让你看，我们现在的陈列全是原件，而且还把赵孟頫的学术渊源的相关的东西，以前哪里看过杨凝式的真迹呢？杨凝式的每一件作品在我们脑子里面确实是放幻灯的，这种幻灯完全都是印刷品，但是我们在故宫看到了真迹。别人说米芾的小行书是从来不示人的，求书从来不写小行书，但是我们在这个展览上看到了米芾最珍贵的小行书。我们平实看蔡襄的东西都是看印刷品，这次我们面对蔡襄的原件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你就想掉泪。由墨象而感知古人的心象，你能不激动吗？这是我们这一个时代才有的，现在国家要求的是把文物走向民间，也就是让仓库里优秀的经典跟大家见面。南京博物院去年组织徐渭的展览，浙江美术馆组织的王铎的展览，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机制就是只要申报国家文物局，同意做一个王铎的展览，那么就可以在全国各大博物馆有的这个藏品，都可以把它借到我这个展览馆来统一展出。资源在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太幸福了，我们既能看到最好的真东西，还能用现在最好的印刷术把最好的资料第一时间掌握在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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