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本来是残酷的，可也有一二例外，战争，因为一件佛教文物，出现逆转，城破最后巷战阶段，最高指挥官躲进佛塔中，扬言与佛塔共焚，敌方由此忽然停止进攻，悯而退兵。这真数中外古今战争史上的奇葩。事情就发生在951年前后的凉州城中……
951年是什么时候？后周的广顺元年。彼时唐朝已亡几十年。
后梁的势力范围还没延伸到古凉州，就被后唐取代，凉州百姓听说李唐又兴，欣然贡马归附。凉州城里驻的是唐兵2500人，是从山东郓城调拨来的汉族兵，因为唐末黄巢之乱回不了故乡，唐亡后成了游闲兵，首领孙超从877年（即唐末儇宗乾符四年）率领家乡沦陷后的子弟西调凉州，彼时还年轻轻的，到了后唐明宗时，已是年迈之人，胡须雪白，两腿不便，派大将拓拔承诲远赴洛阳陈情汇报。
928年前后，拓拔承诲到了洛阳，向后唐朝廷汇报说：“凉州东距灵武千里，西北至甘州五百里。旧有郓人二千五百为戍兵，及黄巢之乱，遂为阻绝。超及城中汉户百余，皆戍兵之子孙也。其城今方幅数里，中有县令、判官、都押衙、都知、兵马使，衣服言语略如汉人。”后唐朝廷听到遥远的河西走廊居然还有一支唐朝建制的军队，居然还有一座唐朝遗民城市，大为惊讶。唏嘘之外，封孙超为“凉州刺史，充河西军节度留后”。
于是，孙超成了后唐的凉州刺史。新旧五代史皆载，这个孙超到了后唐灭亡后，还称“凉州刺史，充河西军节度留后”，到了后汉的乾佑元年（948）年才老死在凉州城中。（假如孙超从山东来时30岁算起，他的年龄就103岁了，显然严重违背史实。）结合六谷吐蕃史来看，孙超到了930年前就早死了。他死后，凉州人选举“土豪”（“土豪”一词的来历）折逋嘉施代理“凉州刺史，充河西军节度留后”。930年前后到951年，“土豪”以唐朝遗民自居，推行唐朝的老制度，州人也穿唐衣，讲唐话。
“土豪”折逋嘉施不是汉人，是六谷吐蕃中的羌人。当时的凉州城中只有300来户汉人，大部分的人口是六谷吐蕃人，孙超的兵马的后代反而成了稀少民族。《文献通考》 卷三百三十五《 四裔考》十二上记载，“土豪的”孙重折逋喻龙钵多年后向宋朝汇报，说了一段话，可反映凉州在唐中后期的情况。他说：“河西军即古凉州，东至故原州千五百里，南至雪山、土谷浑、兰州界三百五十里，西至甘州同城界六百里，北至部落三百里。周回平州二千里，旧领姑臧、神乌、蕃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六百九十三，口十二万八千一百九十二。今有汉民三百户，城周回五十里，如凤形，相传李轨旧治也。皆龙钵自述云。”就是说，唐时和孙超时期，凉州的城周长50里，分5县治理，人口还有13万。“土豪”时期，六谷掌权，按照古浪河、黄羊河、杂木河、金塔河、西营河、东大河水系关系治理。至今耆老还按古例把凉州按这渠那渠的划分，源于六谷文化也。
汉人三百户，在六谷吐蕃为主的凉州人口中，连2%都算不上。唐末，《旧五代史》还记载凉州有“华人百万皆陷于虏”，看到唐朝的使者，老少夹道观看，流泪说：“皇帝犹念陷蕃人民否？”“其人皆天宝时陷虏者子孙，其语言稍变，而衣服犹不改。”说明，孙超和”土豪“时期，凉州自有的汉人被吐蕃化了。羌人吐蕃化、汉人吐蕃化，核心就是佛教的政教合一 化了。武威博物馆现在有这一时期吐蕃大藏经数万叶，西藏不见的，在凉州反而保存下来了。这说明佛教的力量，在六谷吐蕃时期的凉州是何其的强大。基于此，六谷人重然喏，性憨厚。六谷吐蕃呼唐朝为舅国，对唐文化有着固执的留恋。“而甘州回鹘数至，犹呼中国为舅，中国答以诏书亦呼为甥。”连六谷的邻居回鹘也在五代时效仿，与五代王朝中的后唐建立唐旧制的甥舅关系。
正因为这样，孙超带着几百户汉民，按照唐朝制度治理吐蕃化的凉州，各民族能认同并支持官府，境内没有战争，也很少见诉讼。放牧的放牧，耕作的耕作，俨然世外桃源。
但折逋氏四世当政，维系六谷与官府的旧唐制度逐渐不见了。尤其是948年，折逋家族向后汉隐帝称臣，背离了六谷人的初衷，州人不满。951年，折埔“土豪”又向新建立的后周进贡，触发民怨。史书中称，凉州式的民怨是“其州帅稍失民情”，就呼啸进城问罪。
这和清末凉州人齐飞卿闹事进城差不多。按史书中余阙的叙述，州帅即“土豪”折逋嘉施，在948至951年之间，“稍失民情”被六谷人进城问罪，已经不是一二次，而是好多次了，民选的州官，就要听民的话。
951年，六谷人鉴于折逋“土豪”大失民望，各谷百姓结盟起兵，从古渠到西渠，六谷百姓举耙舞镰，汇集成滚滚的人流，在各谷押蕃落使官吏带领下，包围了方圆五十里的凉州城，攻入城中，“土豪”的军队与百姓发生激烈的巷战，死亡无数。六谷百姓在付出沉重代价后，转向胜利，向今日的大十字范围的凉州刺史府冲去。被后周任命为凉州刺史、河西节度使留后的“土豪”折逋嘉施惊慌逃到大云寺，带领亲兵爬上大云寺姑洗塔，拼死抵抗。
最后，层层叠叠的六谷百姓把姑洗塔围了起来。
“土豪”站在塔洞里，手举火把，向六谷反民喊话，威胁道：“百姓立即撤退，各回各谷，否则，一把火，本帅将与姑洗塔同归于尽。”
汹涌的反民顿时怔住了。《宋史》卷492上记载，面对这种情形，反民显然心理矛盾起来了：
城内有七级木浮图，其帅急登之，绐其众曰：'尔若迫我，我即自焚于此矣。'众惜浮图，乃盟而舍之。
就是说，六谷百姓爱惜姑洗宝塔，虽然流血牺牲无数，最后各谷首领碰头商量一番后，还是割舍仇恨，主动撤退走了。
为了一座佛塔，反民不惜抛弃流血牺牲的代价，主动以文物古迹保护为责任。这在古今史上，怕是唯一的一例吧！
来源：凉州历史文化新解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