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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文先生纪事
我与李鼎文先生接触交往,一是通过一次信,二是聊过七八次天。
1988年8月,我参加工作,任教于凉州区校尉乡中学。某日看到一教授的一篇文章,觉得鱼鲠在喉,便写信向鼎文先生求证。那是个名人诸事不厌的年代,能否得到回音,心中亦无底。过了半月,一信寄至学校。信封是当时惯用的小尺幅,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打开信,一页,十几行,行行齐整、隽永,笔画有点抖颤。但那种严谨、规正,足以让人刻骨铭心。先生回答了我所提出的问题,对我这个后学多加慰勉,从思想状态和教学、写作诸方面给予谆谆教诲。那时,我住的宿舍前面有一棵槐树,虬枝盘结,淡定如一。我常常坐在树下读书,先生的话对我触动很大。
1998年,正值全国各地报纸副刊风行的年代。当时的武威报社适时推出了“星期刊”,作为副刊的替代品,它是“武威周刊”和“西凉晚刊”的前身,由我和红年、樊全兄主办。报社给了我们极大地发挥空间,我们辟了“连载”、“短笛轻吹”、“书画苑地”,在开了“在外地的武威人”栏目后,我申请上兰采访李鼎文、靳鉴、董吉泉、李永长诸先生。报社外出采访虽不是先例,但管理较严,且差旅费极低,但我义无反顾。到西北师大后,和正进修的李恒才先生接了头。恒才在兰州耿家庄租有民居,提供了住宿。我找李鼎文先生的时候,在师大教工楼下乱转,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他家。一楼,沙发陈旧塌陷,坐下去摇晃,床头是铁的,床单上有补丁。衣柜上的书庄严陈列,色泽深重,大山般巍峨,一股书卷气弥漫房间。先生高瘦,不时扶扶眼镜,当时只知先生眼神不济,后才知先生已患玻璃体混浊,此为读书人的通病。想当年武威前贤张澍先生寓居西安,双目失明后,哀叹“夺我两眸子,世间少数百卷奇书”之语,大为惋叹。先生还是一口的武威腔。说明来意,先生拿出了几份材料,一是杨来生1989年发于《兰州学刊》的《一个辛勤耕耘者的足迹——李鼎文教授》,二是发于1986年版《甘肃文史丛稿》的《记李云章李叔坚先生二三事》,中华书局版《〈胡茄十八拍〉是蔡文姬作的吗?》,还有单页的发于1993年版《社科纵横》的《李鼎文教授与中国古典文学教学与研究》,《陇上社科人物》的李鼎文介绍,1994年《丝绸之路》版的《武威历史考辨三题》等,嘱我去复印。我找到一打印部,将先生所给的材料复印完,归还他后,约定第二天的采访时间,便告辞。耿家庄的夜晚安静,恒才在作画,我在阅读复印的材料,当夜沿着李铭汉——李于锴——李鼎超、李鼎文祖孙三代治学的路径前行。一汪明月挂天际,我和恒才坐在院中,静听前贤声响。第二天如约前往,鼎文先生约了时为西北师大副教授的龚喜平。龚教授话语不多,拿了他撰的《晚清爱国志士李于锴的人品与文品》及《李铭汉先生纪事》两篇文章,说可在当地报纸发表。先生多谈及其祖、其父、其兄,很少谈及自己,他言他的事杨来生已写清楚,不清楚者可在武威问梁新民和徐万夫。并拿出西北师范大学的一张稿纸,给我列了参考书单:李于锴《先大人云章府君行述》、刘尔炘《武威李叔坚传》、汪辟疆《记与马生騄程谈李云章父子学术》、孟森《续通鉴纪事本末书后》、王树民《史部要籍解题》、梁新民《武威历史人物》、李鼎文《李鼎超先生简谱》(《武威文史资料》第4辑)、胡道静《陇右方言跋》,并将杨来生先生文章仍列于后。我向来不猎奇,但有些事还需坐实,就转开话头,问了几个问题。先生拿出一张1997年8月3日的《武威报·星期刊》,指着《一脚踩出世界奇迹——雷台汉墓墓主有新说》的一篇报道,批评了几句,大意是学术研究要严谨等,因这篇报道有我的署名,先生再未多言。快中午时,先生的女儿来为他洗衣做饭,先生介绍道,他女儿李玉华已退休,被返聘在原来的医院,闲暇时来为他洗洗涮涮。先生一辈子爱吃面条,因女婿胡杰光是安徽人,常做米饭,先生深以为苦。龚喜平教授言他们正准备为乃师过80大寿。先生笑笑,说寿一过完,他就要去新西兰。他笑言去新西兰是想孙子。问到先生是否叶落归根时,先生一脸茫然,再无应答。
除采访其他几位先生,一有时间,我便到鼎文先生处讨教。辞行时,先生拿出他书写的一小中堂,上书“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学辉同志嘱”,印鉴已盖好。想起1988年先生在书信中语重心长的教诲,便谢了先生出门。
鼎文先生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一家,已于1997年4月移居新西兰奥克兰,2000年12月入籍新西兰。
1998年10月,在兰弟子们齐聚,为鼎文先生过了80大寿。12月24日,在亲戚陪伴下,鼎文先生由兰乘飞机启程,25日至北京,27日下午乘韩国飞机离京,至汉城(首尔)换机,28日上午5时,平安抵达奥克兰。
时年,《武威报》先后发了龚喜平教授两篇文章。
之后,先生的文章陆续由梁新民先生送来,发过大约10多篇,其手稿《吴宓诲人不倦》《清帝号歌诀》我还保存着。为防错别字,每发先生之文时,我便打电话请梁新民先生来终校。这些文章,先生是否看到,问梁新民先生,说寄了几次,先生好像未收到。后每次见到徐万夫先生,总谈及先生近况。万夫先生言曾通过几次电话,先生称新西兰气候适宜,奥克兰图书馆阅书读报方便,住所多为带花园的木质平房。更主要的是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但言语中颇有落寞。大凡那个时代出生的人,都有游子之情和怀乡情结,我猜度先生的心境,当儿子、儿媳上班,孙子、孙女上学后,他一人漫步于奥克兰街头的身影肯定孤独。

李鼎文先生和弟子徐万夫(右)、梁新民(左)
著名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专家、西北师大原先秦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赵逵夫先生1986年在武讲学期间,我受教门下。他曾寻访过张澍故居和李铭汉故居。他问询本地耆老当年的张介侯故居,言早已毁平,原址建了武威面粉厂(今银城花园小区)。访李铭汉故居时,赵先生看到故居被做了粮站,院内外杂居百姓,残垣断壁,鸡鸣狗吠,唏嘘不已,后写两首古诗词以记怀。诗写成后,赵先生把我叫至房间,一面诵读,一面叹息。
其《访李云章叔坚先生故居》诗云:廿载金城仰典型,今来故里访园亭。千篇史籍藏谁屋?两代英才过此庭。上表公车忧国粹,更名去赋愿邦宁。依依回首祠堂路,衰柳斜阳远岫清。
赵先生说:李氏三代,乃真正的学人也。
在兰采访期间,我曾就其故居一事问过鼎文先生,他没有作答。
先生曾写有两首诗,一首《思乡》:故园西望意茫然,花木图书散似烟。也识人生如寄耳,最难斩断是尘缘。一首《咏金銮》:清词丽句冠时流,世态人情笔底收。萧爽斋中明月夜,高歌一曲秣陵秋。江淮浪迹鬓毛霜,淡饭黄齑一破床。应有归心归不得,夕阳红处是家乡。
从这两首诗中,可管窥先生之思乡心境。
李鼎文先生生于1919年5月。5岁丧父后,伴母依兄生活。从其兄李鼎超1929年(民国18年)夏,在兰寄书“教以为学作人”之法,足可看出其兄督弟之严。虽然,李鼎超与他同父异母,但手足之情,尤胜同胞弟兄。
“祖父以来之家风,犹为贤者所乐道,至今长老多能言之,盖不外乎孝弟勤俭博学诸大端而已。功名富贵,有命存焉,不可以人力强求也,即求之,而未必果得也,既得之,而未必能久也,故君子不汲汲于此也。惟学问、品行、勤俭诸端,可以人力求也,可以艰苦学也,是在我者也,非由外者也。在我者可以即时为力,在外者难以即速有功。故君子但尽其在我者,在外者则听之而已。在我者,诚有道德,有才略,所为有成,所向有功,则誉不求而自来,荣不索而自获矣。在我者,若一无所长,虽飨一朝之荣华,福过灾生,适足自累而已矣……吾所以扶助教戒汝者,亦在读书、孝弟、勤俭而已……
又命鼎文先生抄读《曾文正公家书》,以为“此书于进德学文,俱有裨益。”
时年,先生10岁。
时命难违,先生13岁时,其兄鼎超病逝于上海。生于诗书世家,享有钟鼎、书香。一朝大厦即倾,先生的幼小肩膀如何扛起家庭,在诸多文章中,我未见到他对其母亲的描述,但从他后来的求学过程,我们可窥见先生母亲的孟母之风。
先生少慧,5岁时曾捉一只小鸟在门槛上玩耍,其祖父铭汉先生见之,将一只脚抬起,问他:爷爷是进门还是出门?他望望手中的鸟,反问祖父,他是放鸟还是抓鸟。祖父一怔,继而大笑。
这段故事是他的学生何三元转述的。
1933年,先生考入武威师范,1937年武威师范简师毕业后考入兰州师范中师,得教务主任兼国文老师李恭的赏识。中师毕业后,回武威,任教于武威师范和青云中学,教授国文和本国史。
1942年,先生考入西北师范学院三年制国文科,遇黎锦熙、李嘉言、叶鼎彝、何士骥、王汝弼、刘文炳、冯国瑞诸名师。1945年毕业后,先生因患肺结核,回至武威养病。
为使儿子恢复健康,寡母精心延请名医疗治,每至晚上,总要住到后院,以防先生与妻子同床。整整两年。待1948年春病愈后,先生又在武威师范中师教国文。
在武威师范任教时,先生以博学、强记著称。一日教学时,先生曾设一谜:桃园结义无张飞,打一武威地名。学生久不能破谜,他笑解曰:此为清源刘关寨。每年元宵佳节,武威都要举行灯会,其灯会之盛,堪与京城媲美。伴随灯会的,还有“猜谜”节。猜谜又称射,俗称“打虎”。一年灯节又至,鼎文先生信步游逛。听一谜面三天未有人解,便前去“打虎”。此谜为:半间破房子,倒吊齐桓公,打一字。先生稍思后曰:半间破房子,国人多住四合院,半间则为“厂”,齐桓公称公子小白,倒吊即“原”,谜底为“原”。
每有学生问僻字,先生总不解答,让学生去查某某字典某某页某某行,学生一查,果如此。曾有人不服,抱一字典考之,先生应答如流。赵逵夫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也提到先生在西北师大教书时,师生常以此诘难先生,先生总以此法解之。此亦作为掌故,一直在西北师大传诵。
1949年秋,先生仍至西北师范学院国文系就读。1950年毕业。时年,先生31岁。
1956年,先生被调至甘肃师范专科学院,来到天水,任中国古典文学教师、考研组长,正式开始了他的大学执教生涯。1957年,甘肃师范专科学校合并至西北师范学院,他随校前往,在师院中文系教授古典文学。开设课目从先秦至宋,还有“杜诗选读”、“敦煌文学”等。
1959年,《光明日报·文学遗产》版连续推出郭沫若先生的《谈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和《再谈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认为《胡笳十八拍》为蔡文姬所作。郭老在学术界声名显著,属一言九鼎之人物。时年,鼎文先生40岁,在职称林立的大学中,还属普通教师。鼎文先生依据资料和自己的悉心研究,著文《〈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作的吗?》,在当年6月14日《光明日报·文学遗产》版第265期刊出。按时人的观点,这是“捋虎须”的事。但鼎文先生此举非“初生牛犊”,而是一种学术气节使然。著名学者汪辟疆先生在《记与马生騄程谈李云章父子学术》中称“云章父子之学:其取师也甚正,其信道也弥坚,其为之也必果,而皆并见于立身立事之实。故不托之空言,而惟实事求事,不泥于小节,而惟大德不逾。”许多人在引用此段话语时,对云章父子治学之津津乐道,恰恰忽略了其学术气节。这种气节,从其父李于锴身上足可体现。1895年4月17日,李鸿章代表清廷签订丧权辱国之《马关条约》,举国震惊。4月30日、5月1日,广东举人康有为联合各省举人1300余人在北京松筠庵集会,联名上书光绪帝,这就是留诸史册的“公车上书”,在此请愿书上签名的16省603个应试举人中,甘肃举人达61人,属第五位,李于锴为中坚人物。李于锴除参加大会、联合上书之外,又与76人单独联名,由他领衔起草了《甘肃举人呈请政府废除马关条约文》,拟送都察院转呈光绪帝,后因5月2日条约已获批,只得作罢。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初二,陇上铁汉安维峻上《请诛李鸿章疏》,指斥慈禧“遇事牵制”,被革职发配张家口。李于锴在其出塞前赋诗四首相赠,又亲送其至张家口。安维峻在《读凉州李叔坚传书后》一文中,称李于锴“冰天雪地,艰苦共尝,高义云天,千古罕有”。这种气节,在鼎文先生身上也一脉相承。
一次偶然的机会,鼎文先生和友人因事去了时任甘肃省省长邓宝珊那里,邓省长告诉他们,在那年的全国人代会上见到郭沫若,提及甘肃李鼎文“捋虎须”之事,郭沫若先生一笑,并言他著文是为引起学术界争鸣而率先带头的。
可见,当时的学术风气之正。
1960年,鼎文先生晋升讲师。
鼎文先生的教学风格与举手投足,莫天(马波)先生在《武威点滴印象》中描述的较为详细。
“我上大学时的老师李鼎文先生也是武威人,是一位矍瘦的老先生,戴深度近视眼镜,花白稀疏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过去,一袭藏青色中山装,永远不变的满口的武威腔……李鼎文先生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谦谦君子,为人师表,深得我们敬爱。每次植树造林,所有副教授以上的老师中,只有李先生手把铁锨与我们为伍,使我们不自觉地使出十二分力气来,否则,望着李先生如大虾样地弯腰挖土就有愧于心。” 
这段回忆中的情节,当在1979年鼎文先生升任副教授之后。
1979年春,鼎文先生被派往张掖师范专科学校教授古典文学,时年,先生60岁。一学年的课程,他只用一学期就讲完,每周课节达8-12节,当时受教的师生,至今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感动不已。
1984年,与鼎文先生相濡以沫几十载的妻子陈其虹去世。
1986年,鼎文先生晋升为教授。时年,他67岁。
鼎文教授晋升副教授、教授时,称自己的水平就一讲师,曾多次婉拒。西北师大根据鼎文先生的学术建树,毫不犹豫地晋升了他的职称,对他的学术成果和操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鼎文先生的学术研究成果,是多方面的。
1982年,鼎文先生任主编,编辑出版了《甘肃古代作家》。在此书中,他撰写了《胡缵宗》《金銮》《邢澍》《张澍》4篇传记。
1986年,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甘肃文史丛稿》一书,收集了李鼎文先生的42篇论述甘肃文史方面的文章。
2005年,甘肃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梦槐庵丛稿》,收录先生各类文章85篇,学者、西北师大教授伏俊琏撰写了后记。这篇后记应是迄今描述鼎文先生学术思想和成果的一篇大文章。
伏先生在评价鼎文先生时,饱含感情,称“鼎文先生,凉州世家,族望通明。茂苑仪型,门风清邵。少承家学,谨慎劬敏。名儒教诲,常闻长者徽音;故老披宣,颇记先贤逸事。弱冠负笈金城,始承名师。洒笔成文,耽思述古。”
而《梦槐庵丛稿》,也是伏先生在鼎文先生85岁高龄时,为他倾心编辑的一部论文大成。有了这部丛稿,才使我们能系统拜读先生的心血之作。
先生之文,要言不烦。一事一论,简而精准,直切主题。其文风“颇有春秋笔意”,学养之厚,使人高山仰之。
先生立足甘肃,整理校点了一系列甘肃文献。他整理编纂的著作有《续敦煌实录》(甘肃人民出版社)、《李于锴遗稿辑存》(即《味檗斋遗稿》、兰大出版社)、《陇右方言》《陇右方言发微》(与钮国平合作)、《笠云山房诗文集》等。
在帮助后学和校点故乡文史之作时,鼎文先生不遗余力。他悉心审阅修订出版的书籍有《阴铿诗校注》(张帆、宋书麟校注)、《武威历史人物》(梁新民著)、《守雅堂稿辑存》(漆子扬、王鍔校点》、《武威市志》等。
鼎文先生还参与编写了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书的工作,并撰写了《中学语文讲析》,收录初、高中课本中的文言文讲析文章31篇,约14万字,1979年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他撰写的《〈孙子·谋攻〉篇讲解》,被选入北师大编辑出版的《高中语文选讲》一书。
“梦槐庵”是鼎文先生的书斋号。在李铭汉故居,曾有一棵高大的古槐。按伏俊琏先生的说法,这棵高大的槐树是“李氏三代学人学术精神的象征”。鼎文先生孩提时,曾在古槐下读书歇息。这棵大槐树,在“破四旧”时被砍除,但“古槐堂”之精神,却永远值得后学铭记。
1997年11月,梁新民先生曾送来鼎文先生《武威李氏古槐堂藏书捐献记》一文,发于时年的《武威报》,我当时是责任编辑。
2018年7月,因至河西学院观看著名青年舞蹈家王亚彬舞剧《青衣》,参观了河西学院图书馆。在“鼎文古籍室”陈列馆中,看到了当时所发《武威报》的这篇文章的放大版。看到鼎文先生所捐之书被隆重陈列。物是人非,心下颇为感慨。
鼎文先生家中藏书之丰,闻名河西。1942年著名学者向达到敦煌考古,曾想到他家看书,未遂心愿。二过武威,仍未如愿。“两次路过武威,俱以匆促不克往观也”(向达《西征小记》),深以为憾。梳理先生之捐献过程,从1956年—2003年,先生将家藏图书17304册、186件文物数次捐于甘肃省图书馆、甘肃省博物馆、河西学院等单位,其中有不少明、清善本和珍贵文物。
 “稿本内如林则徐题记的陈世熔《求志居诗稿》,张澍手批的《潘挹奎文稿》,章炳麟手校、丁以此手抄的李铭汉《尔雅声类》稿,都很名贵。文物内如唐弘化公主墓中的木俑、木兽,‘大明宝钞’,明人文彭所刻‘槐阴满庭’印章,张澍所书条幅,也都有重要价值。”
据《武威李氏古槐堂藏书捐献记》记载,鼎文先生曾在1960年秋,捐赠武威县人民医院中医书92册,武威县文化馆书籍653册、书画18轴、碑帖及其他文物128件。
1998年我采访先生时,曾提议先生将所剩书籍及文物捐赠至武威市档案局,先生没有吭声,后得知先生已授权将余书全捐赠于河西学院。
作为武威人,每每翻阅史志,见到有关武威的记述,总心喜而记之。因牛鉴在鸦片战争之表现,时人总以为羞。后读一史书,记载尤渤,言当年战事,众将皆败绩,惟尤渤力胜,此为武威人之骄傲。因缺乏资料,不敢妄说。在1998年采访先生时,曾向先生求教,先生说他查查资料。后看到梁新民先生所撰的尤渤之文,问之,说是先生将资料寄他,嘱他而写的。此乃武威人在鸦片战争中扬眉的胜事,亦能反映武威人之血性也。
著名史学家陈寅恪先生曾撰《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提出“河西文化”一词,自此,河西文化成为史学界瞩目的新课题。1984年9月16日,“五凉文学座谈会”在武召开,鼎文先生以副教授身份参会,并发表论文《前凉张骏马岌诗笺注》《李暠和他的作品》。此次会议的召开,标志着“五凉文化”研究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在《赵以武〈五凉文化述论〉序》中,先生对“五凉文化”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看来,今后研究河西的历史文化,仅靠汉文文献是不够的,要各族文史工作者共同努力,才能填补这些空白。”
“五凉文化”现已成为一个课题。2017年9月16日,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挂牌成立,“五凉文化”研究被提到了一个高度。2019年12月18日,武威市委宣传部、市凉州文化研究院、甘肃省社会科学院武威分院联合主办了“五凉文化与丝绸文明学术研讨会”,发布了“五凉文化”最新研究成果,加快了“五凉文化”的研究进程。
鼎文先生对家乡的痴爱,还表现在他对武威文史研究的用心和执着。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他先后撰文50余篇,先后发于《武威报》和《红柳》,这些文章,涉及面广,大多解疑释惑,为武威文史研究提供了可靠的佐证。
对他在武威的两个弟子徐万夫和梁新民,他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1995年8月,武威地区文联举办了《徐万夫书法展览》,鼎文先生欣然题写宣传册名并写了前言,他称“万夫同志对书法艺术,有着深厚的感情,读临碑帖,数十年如一日,从唐代名家颜、柳等入手,上溯二王、汉隶、秦篆,又兼学北宋以至近代名家。博采众长,形成自己的风格,骨气奇高,儒雅风流,饶有书卷气。”
1989年8月,在《梁新民〈武威历史人物〉序》一文中,他赞梁新民曰:“民勤梁君新民,勤奋好学,潜心典籍,研读桑梓文献已十余年,日有进益。”在《梁新民〈武威史地综述〉序》一文中,他对梁新民潜心研究武威史地更是给以肯定:“梁同志是认识到这个困难的(按:指文献不足),但他能知难而进,有坐冷板凳的决心,经过十多年的博览群书,实地考察,写出了二十多篇文章,约二十万字,真可说是难能可贵了……”
这几例,足以说明先生对故乡弟子的一片殷殷之情。
现今徐万夫先生已93岁高龄,梁新民先生已于2015年作古,令人唏嘘难禁。
对先贤,鼎文先生恭敬有加。我有幸见到鼎文先生手抄的《张玉溪先生手稿》,此为清代武威人张美如所作。此诗稿为先生父亲李于锴在1882年手抄的,百年后,先生又重抄张美如诗稿,按先生的后记,他抄录此稿的时间应为1990年11月。父子两代同抄张美如诗集,应为一段佳话,也表现了他们对这位工书善画、官至户部员外郎的前贤的崇敬。

李鼎文先生和徐万夫先生
2014年3月,在万夫先生家小坐,谈及鼎文先生。万夫先生说鼎文先生因年事大高,来电来信已断,推算年龄,先生快到百岁了。4月20日,从网上得知先生已于4月18日19时32分寿终于新西兰奥克兰医院,享年96岁。忆起先生,心下感慨。5月8日凌晨4时,突醒,张目四顾,总觉得应该为先生写点什么,于是起床,翻柜倒箱,花2小时找出所存先生资料,划定提纲。5月9日—23日,断续伏案撰写此文。今又重新修定。心香一炷,遥祭先生。
2020年1月17日上午,武威历史文化名城保护重点项目——李铭汉故居正式对外开放。该项目于2018年10月5日开工,2019年竣工。故居为二进院落,分前院和后院,坐南向北,过厅两侧为东西厢房,南为正屋,均为起脊土木结构建筑。整体建筑除门窗改建外,其余部分仍 “修旧如旧,以存真意”,再现了故居特色。李铭汉故居的修缮开放,成为历史文化名城武威的又一亮点,“槐阴满庭”的盛景会再现西北,李氏三代治学之家风亦可昭示武威后学勤奋努力。鼎文先生在天上,亦足可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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