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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武威市文学作品选

吟凉州

□ 吴子胜

在一座城市生活得久了,就活到它的骨髓里了。凉州对我而言,就是我每天迎候的第一缕晨曦,就是我枕上的梦,就是我的空气、我的呼吸。我熟悉它每一条街巷如自己的掌纹。我也常常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它,包括它的一砖一瓦。只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就若眼前的这幅画,乍看粗犷地敞开着,并无奥妙可言。渐次,胸襟就有些云烟浮涨,等你真正从中读出一种气魄和精神来,你才算进入它的意境。我对凉州的感受正是如此。

在我有限的识读里,凉州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其厚重的序跋使它有了更深的承载。

与此同时,诗歌也像一串串成熟了的葡萄,摇曳枝头,色泽绚丽,种类繁多。这其中,有一朵奇葩,属于边塞文化,这就是凉州词,它是盛唐文化最灿烂的华章。战争和诗歌,总是竞放光焰。凉州从来都以苍凉、雄阔的意境进入诗人视觉的。也许,正是与战争有缘,凉州词有了一种决绝的气象。蜿蜒的长城,从它重重关隘穿过,摇曳的烽火,在苍黑的群山间明灭,关河万里,朔气若磐,这里是苦寒的边塞。匪夷所思的是,历史上,竟有那么多诗人向往来到凉州,他们中不乏愁绪满腹的官吏,但事实上,他们一经踏上凉州,就抛却了烦恼,把诗情一股脑儿倾洒在脚下的大地。他们自由驰骋的情怀,一如纸上墨痕妍美豪放。他们有人甚至把凉州的酒香也融于诗歌当中,斗酒相逢,尽醉而归。尽管他们可能面对的是谪贬,但凉州依然给他们的边旅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王维,这个来凉州的中原诗人,少年早慧、风姿绰约,是带着些许失意出使边塞的,鞍马未歇,就去清川泛舟、水榭宴乐了。苍茫大地,黄云落日,气象峥嵘。凉州城果然不同于长安城的灯红酒绿,诗人的情绪一下子被唤起,西风一般掩饰不住地浩荡而来。接着是岑参、高适,站在凉州城头,褪色的青衫被风吹得鼓胀,就见他们轻轻捻动胡须,滚烫的诗句跌宕而出,把凉州城泼得诗意浓浓。

这是凉州的荣耀!历史上,一批最优秀的诗人曾在这里驻足停留,写诗会友。这座屡见兵刃血气的边塞小城,在公元七世纪终于迎来了一次诗歌的盛会,有那么多诗人,站在地广人稀的大地上,任性挥洒,抖动的诗篇引得无数人匆匆抚摩。

凉州也吸引着我的目光。这些年我有意走遍凉州城所有的小巷,那些幽僻深巷,给我太多深思。站在黄昏的巷口,回望那些灰色的屋脊被涂上点点绯红,思绪像漫天飞舞的云霞。骑马的张骞,独行的玄奘,醉酒的岑参,还有千里之外忧心如焚地翘望着凉州的杜甫,他们无疑为凉州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

上世纪末的最后一个黄昏,我登上钟楼,这是古人的赋闲。脚下的木板已被踩得凹损不平,灰色的瓦楞长满绿锈的青苔,上面摇曳着荒草。一千多年,即使石头也会长出皱纹,眼前会说话的,只有这口挂着的铜钟,和暮色里一群乱飞的燕子。站在楼顶眺望,山峦逶迤,彤云如血,那是驼铃摇过到安西的漫漫古道吗?钟楼是小了些,竟容不下我随意转身,一个夙愿,一回遥远的咏叹,都在我轻呼的一口气中传出。而在古代,钟楼是巨塔,无数文人骚客从这里匆匆登临,杂沓的脚步声叩响凉州某个清凉的早晨。在他们眼里,凉州城巍峨耸峙的城堞,不过是几块方砖,高危的箭楼也仅够两只黄蜂栖梦,东大街成了牧童手里的一条鞭子。而那漫漫古道,则是云天里飘动的一根绸带。独立廊柱间,我深吸一口气,再把眼睛睁大,但见斜晖在檐角,年光凝注,整个楼台一片静谧。

凉州还给了我许多不一样的感觉。许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我的目光从窗口投出去,看见一座古楼,静静矗立在马路对面。一条窄窄的马路,若时间的大河,大唐的彼岸群星闪耀。那一刻,我被一种久远的情绪包围。想起许多早晨,我匆匆走向街头,这古楼总是在我无意间的一瞥中,从楼群的窄缝里露出它苍黑的身影,让刚刚醒来的城市增添几分古意。而每次在我望它的时候,我就想,一千多年前,也是这么个清爽的早晨吧,王维站在馆舍的门口,目光悠悠地打量着天空,然后,一步步向古楼走去。晨风拂动着他的衣衫,青石板上摇晃长长的身影……

还有一次,是坐在高速行驶的车子里。窗外是秋染的大地,祁连巍峨,麦田金黄,农家古朴,看上去一切都特别的美。恍恍惚惚,我看见原野上长得茂盛的树,一些骨骼粗壮的农夫,站在麦田里,手搭凉棚,注视远方。在他们身后,几朵淡云,轻抹在青山之旁,蓝天之上。在村口,大树下安坐着一些老人,脸上的皱纹宁静而深邃。孩子们的笑声忽然响起,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说笑着从田埂上走来,她们轻轻弯腰抚弄庄稼,银亮的手镯,传过阵阵光晕……

这种幻觉,几十年来在我脑海浮现过无数次。每当这种幻觉浮现的时候,就有一种全然不同的情调充满了我的全身,我只当这是我和这座城市的一种默契,一种心灵上的呼应。在我平时翻动的一些书籍里,凉州总跳跃着一些十分熟悉的故事,它使我眼窝发热。今天的凉州,正焕发青春活力,创造着幸福,也挥写着新的梦想、新的篇章。我在想,被诗词妍美的凉州,从来都不失它灿烂的盛景,永远在历史的长河绽放其夺目的光芒。

俱往矣,数千年岁月,在我凝眸回首的瞬间流走。又一个平常的傍晚,我站在高楼远眺,斜晖里的凉州大地,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大气磅礴。与我仅一墙之隔的凉州植物园,古树参天,枝繁叶茂,闲散的人们徜徉在林荫小道,和煦的晚风,把轻松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在植物园中心广场上空,几只白鸽正翩翩起落,轻灵的身影,让周围的树、楼都生动起来。夜幕已悄悄拉开,古城在温馨平和里展示出一种阔大的宁静。我长舒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凝视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再深情地瞩望每一张笑脸、每一扇窗口、每一片色彩,内心不由泛起一阵阵震颤。

凉州三韵

□ 李学辉

一马跃古今。历史选择了凉州,便让铜奔马披上了异样的色彩。作为中国旅游标志,铜奔马一被发现,就惊艳了世界。它的价值,并不仅仅限于美学、考古学,还有更深刻的历史性意义。作为中国走向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铜奔马担当着重要的使命,它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精神体现。

天马行空,多么富有诗意的想象。

走进历史,便走进了地理与空间的参照。在冷兵器时代,国家的属相是马,人与马相伴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张骞凿空,开启的不仅是一条丝绸之路,也是一条“马”路。“凉州大马,横行天下”,承载了人与马的勇武。天马,天河之马,马文化的因子被注入强烈的地缘特质,受到了普遍的关注。一方水土养一方风物,凉州历来是羌、月氏、乌孙、匈奴等诸多少数民族的驻牧之地,祁连山的雪水养育了丰沛的草场,《汉书·地理志》载:“武威地广人稀,水草丰茂,故凉州畜牧为天下饶。”匈奴的弯刀,在刀影中挥就的,不仅仅是骁勇,更主要的是马力。汉朝和匈奴的战争,其实是马与马的战争。翻开一部西汉史,汉廷在痛定思痛之后,大做马的文章。汉武帝为夺取良马两次发动战争,不惜劳师,其军事意义与政治意义并重;逐匈奴而显国力,骠骑将军霍去病兵出祁连而却匈奴,仰仗的就是骑兵的威力。凉州成为朝廷稳固的节拍器。凉州稳固,北地边疆便稳定。据《甘肃通志》记载,至东汉和帝永元五年(公元93年),甘肃西北养马达30余万匹,官办马场达41处之多,这说明在国家经略的形制中,马的作用不可替代,而凉州,更在养马的格局中发挥出了独特的作用。

铜奔马在凉州出土,并非偶然,更有其必然性。凉州文化中,马文化因拥有了铜奔马,使历史有了动感。历史具有严谨性,但承载历史的实物中传导出的信息价值和贯通的气息,能使悠远的历史闪现出诱人的光芒。

有一种文化,叫五凉文化。

魏晋南北朝,如鸡腿上绕了乱麻,十六国乱纷纷你方卸妆我上台,只有抽出五凉,才能找到清晰的麻头。历史学家陈寅恪先生在论述五凉历史的作用时,有两个关键的词语:承前启后,继绝扶衰。通过这两个词语,可以想象出五凉对隋唐及后世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影响力。

西晋永宁元年(公元301年),张轨出镇凉州,拉开了五凉政权经营河西或中国北地的序幕。历史学者在论述张轨时,用的频率较高的一个词是肇基。前凉经略凉州等地共76年,其统治时间跨越两晋,全盛时期统治范围包括今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地,堪称十六国时期西北方的大国。南朝宋文学家刘义庆在《世说新语》中有关对前凉末主张天锡的两段记录,让人从中生发出若干感慨。

后凉一亮相,鸠摩罗什便拥袍而出。这位西域高僧,注定与凉州缘分十足。17年寓居凉州的经历,让鸠摩罗什完成了对语言、思辨的升华,被后秦礼请到西安草堂寺后,井喷式的译经,让鸠摩罗什光华四射,成为中国最为重要的佛经翻译家之一。

被选择凉州,后凉王吕光对鸠摩罗什的如此等,撇开桥段,凉州和鸠摩罗什,成为成就与被成就的关系。

北凉在匈奴人沮渠蒙逊手中,开疆拓土,称雄北地,开凿了天梯山石窟。中国石窟建造史上的“凉州模式”,自此发扬光大。北魏灭北凉后,挟裹凉州吏民3万多户,至山西平城,其中就有云冈石窟中“昙曜五窟”修造的设计者昙曜。这在中国石窟的建造史上,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笔。

欲说还休的五凉,让凉州在历史的长河中,翻出了几朵耀眼的浪花。

跟着凉州词来凉州旅游,是一件非常宏阔的事。沿着王之涣、王翰、岑参、李益、张籍等人的足迹,使人神往的并非仅仅是“一片孤城万仞山”的雄奇,“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豪放,“千壶百瓮花门口”的嬉戏,“衹将诗思入凉州”的回响,“无数铃声遥过碛”的繁华,更重要的是,作为边塞重地,一片雪,一朵云,一座城楼都能发酵出诗人们的情思,让诗歌飞扬在凉州上空,使远方不远。

凉州,成为诗人们心灵的栖息之地。

不是每一种抵达,都能直指心灵。凉州,在千年的演进中,起的都是通道的作用。在“书城不夜”的氛围中,在“聚精扬纪”的浑厚中,凉州以其内生的魅力,让人回望,让人憧憬。在摄影家陆中秋的眼里,铜奔马是一种力量,每每在挫折中,都能让人奋进;在作家阿来的眼中,凉州是一颗耀眼的明珠,让人不由得喜欢。凉州,是古今文人们心灵都能彼此贯通的地方。

少忆江南,老爱凉州。一座城市的前生今世,有那么多人在畅言,在回眸,这座城市,肯定是座有理由让人遐想和展望的城市。

光阴深处的汉木简

□ 刘梅花

凉州出土的汉木简,非常精美。一粒粒汉字落在木简上,撇捺,竖弯钩,真是美啊。如此飘逸清雅的字体,是来自汉朝光阴里的字,一粒一粒,跋涉到如今,每一粒都很累,有点疲惫的神态。这样的汉字,看一眼都战栗吧?那些字体,杨柳扶风,多么温暖而苍凉的墨迹。

中国人的木简情结很重。这些宝贵的木简,记载了汉代边疆的日常光阴。兵卒的训练,百姓的民情风俗,麦米的价钱。我们和汉朝的凉州人吃着一样的食物——士兵拿野谷充军粮,百姓日常食登厢子。野谷和登厢子都是沙米,一种草籽,肥而有脂,凉州沙漠里很多。

如今的沙米粉很有名,来凉州吃过沙米粉,才算过瘾。

汉朝的驼铃,也是一声一声,散落在汉简里,柔和,清美。汉朝苍茫遥远,却在一枚枚汉简里,花蕾一样舒展。是啊,过去的时光,都远去了。人简俱老。唯有沙葱、野韭、灰条子、白蒿这些草木不老,还是汉朝的模样。

简牍,碑刻。这两样挺好,重大的事情,刻在石碑,石头多得是,还能保存很久。就像凉州的西夏碑,经历了千年风雨,依然把一段西夏的历史披露给我们。

公文法令医药典籍之类的,就写在木简上好了。木简多了,装订成册。那样的文字,阅读起来一定很美,哗啦啦铺开,逐字逐句念出声来,抑扬顿挫。字字珠玑,那墨迹,行云流水一般的清美。成册的木简,被手指抚摸得光滑细润,有了日子的包浆。

凉州不出产竹子。多木简。窄窄的,绳子穿起来,读完了,卷成一卷儿,看着都赏心悦目。我就很想要一卷木简,削了木片,绳子穿起来,写几首我的诗。卷起来,放在书架上,看一眼,心里清凉透彻。来客人了,立刻搬出来,哗啦啦抖开,说,看,我的木简!凉州木简!

汉简上的汉字,美到惊艳。有一张残木简的图片,寥寥几个字,笔画简练优美,有些楚楚动人的妩媚。我太喜欢那样清美的汉字。古人真是风雅,能把汉字写得如此神采飞逸。我凝视着这一粒一粒的汉字,想努力认出我们的祖先。汉字是古老的誓约,是祖先留给我们的遗传密码。

木简的空间有限,所以句句凝练,一点废话也没有。古人毛笔字都写得有了功夫,除了个别几简是在匆忙中草草书写外,其余都运笔畅达,线条奔放而劲健。这样的汉字,不是书写的字,是在木简上衣袂飘飘舞动的精灵。仿佛吹一口气,它们就像飞天一样凌空而舞。

流沙里的医简,从汉朝的光阴里迁徙而来,多么稀罕的贵客啊。药性,药方,草药,古医药的传承,就在一枚枚木简里暗暗地芬芳。资料上说:“它包括医学上的内、外、妇、五官等各种临床医学和药物学、针灸学等多方面的内容,保存了比较完整的各科方剂三十多个,方中所列药物近一百味。并详细记载了病名、病状、制药方法、服药时间、针灸禁忌等,是国内现存最早的医药著作的原始文物。”

有时候,我有个奇怪的想法,希望吃到和祖先一样的食物,过和祖先一样的生活——长袍阔袖,席地而坐,陶器里盛放着简单的食物,篝火,沙漏,读一册一册的木简。尽管这个想法很荒唐。但是,如果能追溯到久远的汉朝时光,知道古人生什么病,用哪种药草来治愈,可以借鉴他们的方法来治愈我们现在的疾病。

虽然千年时光,但就人类的进化过程来说,并不漫长。我们还在吃祖先吃过的沙米沙葱,生着古人的疾病,还在用着祖先总结的生活经验。还是和古人一样,喝醉酒要发酒疯。

一枚枚的汉木简,是光阴的小舟。我们搭乘这叶小舟,想返回汉朝的某个时分,看看祖先被风沙和时光包裹住的智慧。祖先和我们,被这样的木简联系着,我们之间的誓约,难以解释,根基深到千年又千年。祖先真的不舍弃我们,留下与我们基因密切联系的木简——让我们知道汉朝的日常光阴。就连汉朝的凉州大地上生长的草药,祖先也一一指给我们看。喏,这是秦艽。喏,那是蓼莪。

祖先深爱着我们,留下散落的医药木简——看,你们的饮食喜好合适否?你们身体里的疾病是我们遗传的否?凉州大地上的草药茂盛否?

基因、方言、食物、庄稼、疾病、文化,我们与祖先之间紧密缠绕的东西,搭乘着一枚枚的汉木简,从时空里漏下来。我们虽然远远地和祖先散开,远得无边无垠,但猛然一回头,我们还在祖先留下的食物体系里转悠,说着和祖先一样的方言,过着和祖先一样的生活习俗。我们并没有远离祖先。

一个阳光暖暖的下午,我趴在桌子上看几帧医药木简的照片,仔细揣摩每个字的意蕴,慢慢地看了一下午,内心升腾起一种苍凉的感动。多么渴望走进这些文字的内心世界啊!大汉王朝,神秘而疏朗,花朵一般,在我心里盛开又合拢。

凉州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朝代,就是汉王朝。张骞、天马、霍去病……那些遥远的岁月,消失在凉州的风沙茫茫里。只留下一些汉简,拓着旧日的气息。汉朝,汉人,汉字,都在汉简的凝练宽疏里行走。

透过汉简的背后,是大汉王朝疏朗的光阴,漫漫的,洒脱的,一笔一画,投影在一枚枚木简上。仔细闻,是祖先的味道,淡淡的,温暖的,苍凉的。

一方水土一方城

□ 叶祥元

凉州老城的走向正,无论阴晴夜雨,只要找到一个坐标与原点,便可明确自己身在何处,迈开脚步,到达该去的地方。加之大小适宜,有着别样的精致和开阔,这些年,我越来越喜欢用双脚踏过它的角角落落。

今天的凉州,早已不是昔日的凉州,但总有一种永恒不变的东西在一脉相承中成就其风骨。踏入凉州城的大街小巷,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成就了别具一格的凉州,是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凉州词吗?是作为五凉故都的治所所在吗?还是“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繁华?

任何一座城市的修建,都是依了地势的,虽有人的意志左右其间,但有什么能够与时光与自然相抗衡呢?金城兰州,依山傍水,是无法脱离黄河而存在的。屹立于凉州平原之上,凉州城依旧顺从了山势,有自己的依凭。由兰州出发西行,经过乌鞘岭和古浪峡之后,右手边一脉贯穿的便是巍巍祁连,东南而向西北,无尽延伸,绵延千里。这是真正的走廊,进入凉州城,别无选择。大漠朔风,茫茫戈壁,一处绿洲呈现眼前时,凉州城便也隐约相见。这是河西走廊当之无愧的第一重镇,确为“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所在。

凉州城位于地势平坦、河西走廊最大的堆积平原偏东南位置,城北乡和城西乡相对辽阔。凉州老城的建制与规模并不很大,从今天遗留的几处老城墙看,以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为坐标,以大十字为中心和原点,各个方向全在三里之内,与想象中的古城,或者今天的城市相比,占地显然是有些小了。但“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建城之初,有相当规模,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今天,以脚步来丈量有些吃力,我依旧一次次穿越它的大街小巷,探寻幽微,也喜欢由内而外,去更远的地方。

凉州城有着更大的广阔,依山傍水,在今天用这样的词来定义凉州城,并不过分。山为祁连,亘古不变,巍然屹立。天气好的时候,不管城乡,也无论冬夏,都能见到山顶覆雪,白云悠然,一种气定神闲的旷远与阔达。如果正在田间劳作,而或在城市的高楼里操持忙碌,举手投足之间,会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发现。早些年,乡下春播而或夏日收麦,总能在清晨与雨后见到晴空下顶覆白雪的祁连群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那一刻不管多大的忙碌与无奈,都会在忽然之间有了定心骨,变得心平气静。

凉州城的水,当以天马湖而论。每至夏日,碧波荡漾,清晨而或黄昏,沿湖而行,或者踏入湖中的走廊曲径、石阶跳台,轻风徐至,凉意拂面,相伴无尽惬意。天马湖即为昔日杨家坝河,由祁连山脉延伸而出,是冰消雪融后泄洪的河道之一,也是凉州老城据守河西的天然屏障,河深沟阔,砾石相陈,如若不是以桥相连,凉州城往东,至此是可以终结的。天马湖发端而至终结,从杨家坝河一桥开始到天马湖主题公园,沿途恰成东向的半个弯月,就城池来说,恰能应和一些主观意志,凉州城初建,是不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呢?

在今天,城市只是一个大致的概念,无法以城墙、街衢和道路来划分,以丹阳广场为凉州城入市口,却是依了地势的,跨过大桥,桥下为天马湖的起点,桥西或向东北,或向西南,便也步入凉州城的繁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折不扣在城里,起居劳作、一日三餐、寒来暑往、守着琐碎,不知不觉间,我已做了十八个春秋的城里人。

穿越万水千山,每一次远行而归,在武威火车站广场望一眼无尽蓝天,漂泊的感觉便猝然碎裂,不留一丝痕迹。步入城中正街,听着熟悉的乡音,嗅着小巷深处流淌的一日三餐的气息,看着人群中的气定神闲,满身的仓促纷纷抖落,静谧与安详便也在灵魂深处安家落户。

丝绸的路上

□ 谢荣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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