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自高一朗（ID:gaoyila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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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总觉得啊，你们没经历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历史老师讲完她女儿考上大学的故事，做了这么一个总结。
听到这话，我不禁一愣，怒火随着意识的恢复一点点充斥我的胸腔。
因为没经历过高考，直接来读免费师范生，所以我的人生不完整？
我不认可这种说法，扫视一圈，周围的同学竟或沉默或叹气或羡慕她女儿，脸上多少带着尴尬、无奈或羡慕。
她们深以为然吗？震惊之余，我感到孤立无援。
可我真心不这么觉得啊。
02
回想初三临近中考时，学校突然发通知说可以报考五年制免费师范生。
一开始的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方面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当老师，另一方面我觉得我父母不会愿意我当老师，他们肯定希望我考上县一中，再顺利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嗯，肯定是这样。当时的我太过确信“老师”是我人生中“未选择的那条路”。
可我错了。
我不太记得是我打电话给爸爸时随口提了这件事，还是他听说了这件事反问我，总之，他知道了这件事，当即让我报名。
“为什么？”
“你先别问，赶紧报名！”
放下电话，我匆匆赶往教室，大脑在急促尖锐的上课铃声中飞速运转：
为什么要我当老师？因为工作稳定吗？因为女生以后不好找工作？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能读高中了？那我就不能高考，更不能读大学了吧……
我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思绪却越来越沉重。
我本来以为我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发生在高考，谁知道现实杀了我个猝不及防。
03
等我向班主任提出报名申请后，他很吃惊。我站在办公桌旁，看他惊疑地上下打量我，然后有些可惜似的叹气，给我递了一张表。
这张表像是一纸赌契。如果考上了，就要到教育局签订合同，我未来五年的青春将彻彻底底交予师范学校，五年之后的五年再奉献给教育事业。
可当时的我不过是只知道埋头苦读、少不经事的初中生，对未来除了充满无限憧憬、美好幻想，哪想得到那么远？只觉得都是学校，一样是读，那就随遇而安嘛！
我还是个只能听爸爸话的小孩，做不了自己人生的主。
等把消息告诉爸爸，他松口气说好，然后给我解释为什么着急要我考师范，我仿佛看到他悬着的心回归正常跳动的频率。
在确定下这件事后的一天，我偶遇了教导主任。他不知为何竟认得我，开口就问：“你要考师范？”
我一愣，点点头。
“真的？你上回考多少名？来来来。”他招手我要跟上。
我困惑不安地跟上去。
到了办公室，他从桌上堆积的白色资料中抽出一张纸，那是我们班最近一次考试的成绩表。
他平摊好纸，左手张开压住，右手食指从姓名的第一行往下划，嘴里念我的名字。
找到我了，食指再往右划动。
年级第45名。
“你这成绩完全可以考一中嘛！”他恨铁不成钢似的，“怎么要考师范？”
“我自己想考……我家里人也希望我考。”
骗人。
可我的确不介意啊！我也不希望家长和老师起冲突。
他叹口气。劝了几句后终于放我走了。
接下来，我们一家开始为我考取师范走必需流程。为求稳妥，我报的是专科学校。
老师们更为惋惜，但也理解我的顾虑。因为要考上师范学校不仅要成绩过线，还要看指标和运气。
那时，老师们的表现让我意外却并无动摇，我反而觉得受到重视和认可。这件事，家长着急，老师们着急，同学们感到不可思议，唯独我个当事人云淡风轻。
我是害怕当老师，但我没得选。而且，我当时就是毫无感觉，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才不想那么多呢，都是直接开干！
04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好奇：虽然是为我考虑，但老师们有没有觉得不经历高考，人生就不完整？
可是时光和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即算多年后有机会，恐怕早就物是人非。
你或许想问我有没有后悔？
我想说：谁都没有资格后悔。尤其时间长了，人是会变的。
起初，我带着初中三年的意气风发来到这个千锤万凿打磨我的“深山”，周围同学得知我成绩都说我应该去读高中，而我的回应一如我的心态——既来之，则安之。
我开始了师范生活。
第一年，我觉得五年好长;
第四年，我觉得五年好短。
不知怎么，时光它悄没声儿地一去不复返了——哦对，疫情还偷走三年。
在这几年里我没有停留在原地，我保持晚睡早起的习惯，一如四年前最早到教室，看书学习不挂科、自考教资和证书始终是重中之重。我享受着独来独往，回以生活笑与泪。
好像只是环境变了，我相应调整了生活模式和心理状态，仅此而已。
当然，我也有变化。我更加外向、勇敢、乐观，敢发言、上台、试讲，独当一面；同时也更加自卑、怯懦、悲观，发言要提前打好腹稿、想好措辞，试讲前担心的死去活来。
我开始不那么认真听课，就像现在——老师在台上操着厚重方言腔唱独角戏，我在写稿。
我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好学生、游离人群的局外人和出气筒、乖乖女。沉默、冷淡、躺平、做快乐的废物代替了我的鲁莽、激情、稚气与不理智。
05
第一年的某个下午，我走在回教室路上，看到从大台阶延伸到远方的校门路上零散地站着人，他们或结伴，或对影成双，举着手机对着或伸出手指向校外天边。
是落日。橘色的。很温暖。
时间善解人意地静止了，我们连忙把它复刻到记忆里。
学生们心照不宣地静默着欣赏风景，我望着眼前如画一般的他们、她们和它们，共筑以“青春”为主题的限定艺术。
我拙劣的文笔描述不出那刻的动人景色与感慨心情，就像相机永远呈现不出眼睛曾收揽的风光。如果你们想知道，只需回忆自己在校时看过的落日。我相信它们同样动人。
那这时的高中生们呢？是不是为抬头未来在低头题海？三点一线的生活里，他们有没有为朝阳、晚霞、清月与星夜留一席之地？
与此同时，我的天空变得好高好大，校园围墙变得好宽好远，我再也无法一眼望到头，就像我的人生。
不一样了。
我们的人生真的不一样了。
但绝对不是因为我们的人生不完整。我们的人生还是可以很充实，还是可以很精彩呀。
教学、弹琴、跳舞、书法、演讲……我正在一点点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呀！
或许不是完整与不完整的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完不完整的定义不在于你对人生之路的选择，而是你将选择的人生活成什么样。
我们不该把重大决策丢给不谙世事的孩子，等他后悔了又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听上去好像是他活该如此。
事实上，孩子应该拥有一定的决策权，前提是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有这个权利。
就算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也不该让他稀里糊涂地走上其他人安排的路。
就算我们是为他好，也应该要他明白为什么好，再放手让他做出抉择。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与别人无关。
人生的拼图要他自己去完成，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可以成为最佳主角。
这是我的人生，与任何人无关。
人生完不完整，我自己说了算。
共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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