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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张瑛
五一节休假的日子，在网上看了一部四十多年前的老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当看到钟表店老板——老游击队员谢德·格比丹诺维奇在慷慨就义临行前，对他的徒弟说：“你要好好的学手艺，一辈子都用得着啊！好好的干吧，不要虚度自己的一生”！………这话听起来太熟悉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光——我们的谢老师。
小时候我家住在朝内豆瓣胡同，那时上学是按照居住胡同划分的，我们豆瓣胡同的适龄儿童都分到了北豆芽小学就读，那所小学还分本校和分校。一至四年级的在本校学习，五六年级的在分校学习。一次老师来院家访让我认识了谢老师。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家所住大院内的地冻得硬梆梆的。六岁的我一边抽着汉奸（陀螺）一边把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突然院子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头发灰白，个子瘦高微微有点驼背的老者出现在门口，他温和地问道；“小朋友，石RL家住在这儿吗”?我点点头用手指向西屋，听到院内的说话声，西屋的门立刻打开了，石RL和她的同学们从屋里走出来叫道:谢老师！然后簇拥着谢老师走进了屋。我站在院中透过西屋窗户玻璃看到个子瘦高的谢老师，一面做着手势，一面向同学们和他们的家长在说着什么，不时的从西屋里传出了一阵阵爽朗愉快的笑声…… 后来大家把谢老师送出大门外挥手道别，谢老师还特意对我笑了一下。石RL的家长逢人便说:谢老师真好！当时，在我幼小的心中有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在我上学的时候，教我的老师是谢老师！
一年后我上了小学，但我们的班主任不是谢老师。课间或上操的时候，我一直观察各班的班主任和匆匆走过的老师，但都没有发现谢老师的身影。后来我才知道谢老师只教高年级的同学在分校不在本校。而在那个特殊年代，又有许多老师变成“牛鬼蛇神”——被”揪”出来了！
绘画:张瑛
记得一个刚刚入秋的下午，全校同学突然被召集在学校的大操场上，列队整齐地坐在地上开批斗大会，记得那天会场上气氛紧张严肃，在响彻云霄的口号声中揪出的老师被押上台，站成一排并以喷气式飞机的姿势向群众低头认罪，我竟然发现有一个头发灰白，个子瘦高的老者也在其中。谢老师！我不由得心中暗暗叫道。接下来台上的批判发言我都没能听进去，眼前浮现出一年前谢老师的音容笑貌，与现在大字报上他的名字上划的红叉叉交相呼映。我不明白像谢老师这样慈祥的老人怎么会被批斗？我的思路被“打倒历史反革命分子谢某某”和“造反有理！一反到底”的口号声打断。我看着台上弯腰低头的谢老师，在秋日的阳光下灰白的头发随风飘动。当谢老师同其它被斗的老师被押下台的时，正好从我的身边路过，我清楚的看到谢老师那张僵硬的脸，他的嘴角抽动，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这以后，无论是全校或年级班级召开批判会都少不了谢老师站在前台低头认罪，余下的时间他在革命群众的监督下挖防空洞，打扫过道或厕所的卫生。
两年后，一些老师被解放，回到了革命队伍中来，谢老师也在其中。于是他又能重新教课了。但不允许他教政治语文，只能教副课，比如常识或珠算什么的，我终于能如愿以偿，上了谢老师教的课。但由于谢老师遭受过批斗，在同学们中的威信大减，有的同学还给他起了外号叫“解老转”，（小说《烈火金刚》中的人物）在他的课堂上，一些淘气的同学总是乱乱哄哄由性玩闹，还不断讥笑他老迈年高有些口吃的毛病。但谢老师从不发火，总是那样的耐心，不厌其烦地用手敲着黑板说着:“看我这儿！看我这儿”！然后全身心的投入教课……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世界上的海洋，陆地，高山，江河，还有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和各种有趣的自然现象……
记得我和一个陈姓同学对地球是圆的，为什么在地球下面的人不是头朝下这样的问题很困惑，又很感兴趣，好奇的我们很想在课间问问谢老师，可看到他在课间十分钟内，总是那样的匆匆忙忙，回办公室后就马上为下一节课做准备了，所以我们没有去打扰他。一次放学回家，我和陈同学在操场上遇见了谢老师，就向他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谢老师是那样的高兴，他把我俩带到办公室中，让我们坐下来，那样耐心的倾听我们提出的问题，又十分祥细地给我们做出解答。然后，用慈祥的目光认真的看着我们，对我们说，你们还小，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今后什么样的工作也不可能让一个文盲去做，将来你们长大了，会有许多新的事物等着你们去经历，去做啊，那时你们就会知道文化知识的重要性了…………（那个年代人们对学习不够重视，读书无用论的思想在许多人的头脑里存在着）记得我们临走时，谢老师站了起来，又一次郑重其事的对我们说：“你们要好好的学习，一辈子都用的着啊！好好的学吧，不要虚度自己的一生”！多年后，我从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情节中，听到了类似这样的话。
后来我升入了中学，还是一直想着惦念着谢老师，只是没能抽时间去小学看望他，总是想时间有的是，不急。可这竟成了我的终生遗憾，两年后也就是我上初二那年，听住在小学校附近的同学说，在一天夜里，谢老师在学校小院一间小耳房中突发心脏病去世了！第二天上午才被发现。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跳了一下，仿佛被人掏走了！小学时光，谢老师那音容笑貌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你们要好好的学习，一辈子都用的着啊！好好的学吧，不要虚度自己的一生！”
………………
写于2020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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