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不必三思（don't think twice）》

这是一部多少带有纪录片感觉的故事片：百老汇的一门舞台艺术“commune”，也叫“improv for America”，也许可以译成“联句/即兴互动”，由演员问在场的观众“Has anybody had a particularly hard day?”而得到的随机的答案开始一个主题，演员间即兴互动展开，互相补台，接续完成，在不长的时间内推到一个高潮、趁机谢幕退场；乍一看跟中国的“小品”或者“相声”有的像吧，但又绝没有事先的排演，一切即兴，因此对演员的无论动作还是语言能力都要求极高，必须见机而作、随机应变、配合默契、浑然一体，所以其实不是片名所暗示的“不要”“think twice”，而是压根儿就没有机会去“think twice”，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小剧场，甚至是老观众的小圈子里的表演，那么，别说互联网了，就是电视的兴起，都足以让这门艺术日渐凋零，何况纽约市中心的地段呀，哪容这样浪费？一座新的Trump大厦的计划正虎视眈眈呢！

不需要Trump大爷“you are filed”他们，形势使然，他们自己纷纷跑路，去做了收银、快递、侍者，为了生计又能怎么样呢？毕竟5刀一张的票价在纽约肯定是“居大不易”的；如果说这最多只是影响了排练时间，靠着多年的底子，艺术效果可能也没受太多的影响吧，但接下来，从Jack捷足先登在Weekend Live谋职起，原先亲如兄妹的6人组，就开始离心离德：Jack在电视台的那架巨大的机器里微不足道，自身尚且难保，推荐老友根本力不从心，他的授业恩师Miles对此很不满意，当在电视上发现他竟然窃取了6人组过去的一场戏时，更加怒不可遏、挥拳相向，……，但终于，6个人各奔前程，在百老汇最后4周的演出，出场演员可能用到的椅子一场比一场少，终于变成了Sam的独角戏。实际上Jack为了兄弟也算努力，但连最谦恭的Bill、平时话不多的Lindsay在他请来看戏的名主持人Ben Stiller面前都收敛不住的傲骨，这故事的结局还用猜吗？除了小镇或课堂，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吗？

全片是由一场场“commune”演出连缀而成，之间虽然占时多得多但导演真正想说的其实全在那几场表演里：从他们春风得意的“孤儿”“出租车”，到观众起哄让Jack秀他在Weekend Live里面的一些表演内容，再到大家拿Jack不在场演了一出“Jack死了”，最后，是Sam孤身一人面对熟悉的观众，绝望无助地演了一场“我在井里”，她一再跟虚拟中的Jack说“Maybe I belong in the well.”、“It's quiet and it's cool.”“I'm fine, I'mfine.”，那一刻，我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泪花，但我却觉得酸楚、凄凉，不是“大厦将倾”的凄凉，没那么戏剧性，那时起码还有个“树倒猢狲散”的逃亡戏码，而是“无可奈何”的悲伤，那哪里是“井”？分明是被遗弃，被自己钟爱的艺术所遗弃，就像“出租车”那场戏里她被自己的父亲所遗弃一样，区别是：那时是喜剧，自己没被遗弃甚至可以编个被遗弃来娱人娱己，现在是悲剧，明明被遗弃还只好说自己喜欢这里。惨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挽留不住的、终究还是要过去，这不是对着过去的海报追忆，就能唤回那似水年华的。老听人说什么“老兵不死，他们只是凋零”，其实有区别吗？还不就是死了？眼看绝望的结局走向自己却陷在原来那口井里无能为力，要想不被溺死只能另辟蹊径，这时，选项往往并不多，能不出卖战友都是上份了，要知道：四行仓库里的谢晋元，最后还是死在两个部下之手，说明即便是有小姑娘冒着枪林弹雨送来了国旗也只能提振一时的士气，绝望毕竟是更持久的力量，也许，面对无际的干旱，真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