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
——忆我的小学语文恩师董红良先生
文/风前横笛斜吹雨
恩师红良先生已去世多年，但每每忆及，总是感念师恩，却又内疚不已……
先生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看着并不瘦；眼睛不大，总是笑眯眯的；头发不多，总是带个绿军帽，大多也总是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上衣、黑裤子。
小学五年级时，先生开始教我语文。那时，只听说先生因家庭成份不好而影响了学业。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抑或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更或许是真的喜欢教书，先生对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与心血，尤其对我的那些关爱、鼓励与惦念，至今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那时，并没有校外培训机构，也没有补课这一说法，更别说收取补课费了，但先生坚持每周六给我们全班同学义务补课半天，拼音、生字、组词、造句、作文，循序渐进，有条不紊。
也不知先生是如何调动我们上课积极性的，反正就是全班同学都争着回答问题，抢着去黑板上做题，因为只要先生的问题一出来，班里马上就“乱”了，那些个女生还好，都规规矩矩地把手举在书桌上，期盼着先生叫到自己的名字；而我们这些个秃小子则是屁股离开凳子，弯着半个身子、斜举着手，期盼着先生快点儿叫到自己的名字；更有那些胆儿更大的，不仅屁股离开凳子、斜举着手，嘴里还不住地喊着“老师，我说！老师，我说！”而此时，先生则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眼睛在全班扫过来、扫过去，最后才伸出拿着书的右手一指，点到一个同学回答。
而那些没被叫到的同学，马上发出“不满”的叹息声且“气”得半死；而那个被叫到的同学，则荣誉感爆棚，精神抖擞，站的笔直，宏亮且认真地回答着。最后，不管回答的效果如何，先生总是笑眯眯地予以鼓励、点评。所以，只要上先生的语文课，全班同学不管成绩好与坏，那个手都是举得高高的，班里也总是“乱糟糟”的，先生、同学的对话或笑声总是跑到了窗外，融进了蓝天……
现在想来，在百觅难得一见的素质教育的今天，真不知那个年代先生是用了什么魔法，把我们这些放学后天天野地里瞎跑疯玩的闺女小子们，牢牢地“栓”在了课堂。由是，我们的学习成绩也都有了明显提高。
先生极少发火，即便遇到我们调皮捣蛋的时候，也能轻易化解过去，使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以至于有时“逼”的我们故意使点儿“坏”，看先生怎么办。
印象中电影《早春二月》放映后，我们对片中班长不喊“起立”而喊“1、2、3”的口令非常好奇与兴奋。因为电影中喊“1”表示“起立”；喊“2”表示“鞠躬”；喊“3”表示“坐下”。于是，转天早晨上课前，我们这帮秃小子在教室外热烈地议论了半天、演示了半天。
等到上课时，先生刚进教室，班内一韩姓同学立即抢在班长之前就喊出了“1——”，那悠长的声音使我们好多人都下意识地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女同学，因为那时电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可是重要的娱乐活动，大人们不管多忙多累也舍不得不看，更何况我们这些孩子们呢！
但见先生先是一头雾水，满脸通红，然后马上淡定下来，站在讲桌与黑板正中间，拿着书本轻轻地点了点我们以示坐下，一场“叛乱”就此化解于无形，而我们则面面相觑，偷偷呲牙笑着，无言以对，想着下课后会不会挨批。可先生此后再也没找过我们，也再没提过一句这事。于是，我们只好中规中矩，老老实实地上课，再无“叛乱”之意……
——2022年4月14日20：05，三月十四。忆及恩师，感念师恩；师恩难忘，恭谨记之。
记忆中，先生总鼓励我们多看课外书，可在那个年代谁有课外书啊！好在班里订了《中国少年报》，我就是在报上知道了对越反击战中19岁英雄烈士岩龙的故事；还有关于小虎子的学习、生活漫画，好像每期都是教我们怎么学习，怎么讲礼貌。同时，先生还把学校订的“少年文艺”和作文选之类课外书拿给我们看，从那里我知道了宝岛台湾的日月潭、壮族姑娘长发妹的故事和作文选上广州越秀区、上海卢湾区等名字……
先生对我们的作文抓得很紧，总是要求我们要学会观察生活，要敢于动笔。印象最深的是，先生为了帮助我们写作文，还把我们带到了距离学校很远的大队砖厂现场参观，让人家给我们讲出坯、烧砖等各项程序，回来后就让我们趁着热乎劲儿当堂写。
先生给我们上作文课，一般都是两节课连着，第一节课先生讲一些写作重点和要求，然后大家就开始打草稿，先生就在班里来回转着、转着，看看这个写了多少，看看那个写的咋样，并不时地指点着、辅导着。第二节课就是往本上正式抄草稿了。于是，两节课下来，这篇作文不管好坏也就都写完了。
而先生对我的作文总是充满期望，总是问我写的啥样了，写了多少了，总是让我把作文草稿提前交给先生看，也总把“少年文艺”等课外书拿给我看……
所有这些，以现在的眼光看，应该说还在我上小学的那个年代，都是不可想象的。同时，先生对我的关爱与鼓励，又促使着我在写作文时不敢偷懒，即使是胡编乱造也得努力把那字数多写点儿……
先生多才多艺，“六一”时会自编、自导、自演快板书、三句半；会下象棋，水平在全县都拿得出手；会说评书、会讲故事，特别是在每周六给我们补课时，先生总会留出一段时间给我们讲故事，且惟妙惟肖，绘声绘色。由是我懂得了《西游记》中“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囫囵吞枣”；也懂得了京剧《锁麟囊》中的“知恩图报”；还懂得了《木兰从军》中的“谁说女子不如男”……
其实，先生补课后给我们讲故事的影响，在我第一年参加工作时就学着用上了。
1990年9月，我被分配到了全县最偏远的学校教书，既要教初二语文，还要教小学三年级思想品德，可三年级孩子小、忒淘气，课堂纪律不好组织，郁闷中我就想到先生给我们讲故事的事。因此，我便和孩子们约定：前多半节课讲思品，剩下时间讲故事，但讲故事之前必须得好好听讲，按时认真完成作业。孩子们一听上课还要讲故事，因此都举双手双脚地欢心与赞成。
于是，在后来的思品课上，讲完思品后，我就把先生讲过的孙悟空、猪八戒等名字换成了孙小空、猪小戒啥的，故事内容有时是随口编、满嘴跑火车；有时是提前看看故事书，上课时再扯着尾巴轮，反正结果就是课堂纪律好了，作业也当堂完成了，以至于有时课间还没上课呢，孩子们有的就跑到办公室看我来没来，甚至有时还拉着我就走，并嚷嚷着快点儿讲课，完了好快点儿讲故事……
现在想来，我那时这么讲课如果放到现在，即使不下岗也得被家长投诉或被领导约谈了吧……
上初中后，也许是没有了先生的关爱与鼓励，抑或是放松了对自己的学习要求，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于是也就不好意思看到先生，即使在街上偶尔遇到，要么简单说几句就落荒而逃，要么就是趁先生还没看到我时，就赶紧跑的远远地。但先生对我的关爱与鼓励却丝毫未减：总是让几个同学给我捎信，说先生想我了，让我去看看，可是我那学习成绩糟糕的一塌糊涂，哪还有脸去看先生呢？于是，只好一次一次地一拖再拖，弄得几个同学对我也不满意，最后以至于我老远见到他们几个，就早早地躲开了……
有一次，母亲喊我帮着去街上机米厂打面子，偶遇了先生。先生非常地高兴，还特意把我带回学校办公室，一路上问着我的成绩和作文，我则是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着。到了办公室，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摞《少年文艺》，让我拿回家去看，并嘱咐我写作文时，一定要给自己定时间，别看到考试时候完不成……
但所有这一切，我总是没有按照先生的要求与期望圆满完成，甚至有几次还因自己成绩不好而推脱、躲避乃至厌烦……
可后来扪心自问，自己学习不好和人家先生有啥关系呢？人家先生又是为了谁呢……
——2022年4月14日20：26，三月十四。忆及恩师，感念师恩；师恩难忘，恭谨记之。
参加工作后，每年春节我都两手空空去先生家拜年，每次去，先生非常高兴，忙不迭地又是拿糖又是拿花生、瓜子啥的，且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那情形有时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因为村子大，大体上沾亲带故的挨家挨户都得走到了，而到先生家时，基本上就是饭点儿了，先生都是毫不犹豫地放下碗筷，跳下炕，迎接我的到来……
还有一次，我从县城坐车回家偶遇先生，我抢着给先生买了车票，不记得是几毛钱了，可却把先生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一路，先生高兴地拉着我的手，把我的情况问了个底儿朝天，虽然我和先生都说了些啥早已忘记了，但那种父辈的关爱与鼓励、温暖与温馨却让我永铭于心……
后来，听说先生退休后每天晚上给大家说评书，这可是先生的拿手好戏，可却因我早已搬到县城教书，加之时间上也不充裕，故未能再次一睹先生的风采……
不知过了多久，忽一日，得知先生因突发脑溢血去世多天的消息时，我心茫然，一下子愣住了，我恨自己未能回家多看看先生而感到惭愧和内疚、自责与心痛。同时，先生那种父辈的关爱与鼓励、温暖与温馨，却让我愈发地历久弥新，挥之不去……
金科玉律真师范，化雨春风入我庐。一直以来，总想写点什么以祭先生，可却又总感觉无从下笔。今天，权且以此文了我个心愿吧——
师恩如山，师恩难忘。先生，您是我永远的恩师；我，是您永远的学生……
——2022年4月14日20：47，三月十四。忆及恩师，感念师恩；师恩难忘，恭谨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