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晋（五）

从边缘化始到边缘化终的栾书

栾书像

栾书是一个朝气蓬勃、怀揣着伟大理想的年轻人，奈何父亲留给他的只是下军佐（六卿末位）的职位。为了振兴栾氏家族，更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栾书便投靠了他的直属上司，时任下军将的赵朔。很快，栾书得到了赵朔的青睐。但赵朔与栾书交好却遭到赵同、赵括的反对。（当时赵氏的家族路线——亲先氏、郤氏，压制荀氏、士氏，排挤栾氏、胥氏。）

公元前597年，正卿郤缺辞世，荀林父执政，六卿的人员配备面临重组。赵同、赵括提议让赵旃担任下军佐，从而将栾书挤出六卿，但荀林父顶住了压力，保住了栾书的卿位。

郤缺之死传开后，楚国趁此北上攻郑，晋军南下迎击楚军，晋楚之间爆发了邲之战。但是，荀林父率领的三军六卿分成了主战主和两派，两派互不退让争吵不休，荀林父被弄得一头雾水，一时间无法拿定主意。就在此时，主战派的两个年轻人赵旃与魏锜跑到楚军军营前挑衅，结果引得楚庄王率领楚军全军进攻晋军。

邲之战双方行军示意图

楚军发动了突袭，荀林父大惊失色，慌乱间他发布了一条错误的命令——率先渡过黄河者有赏！晋军争相渡河，任由楚军斩杀，晋军大败。

公元前596年，先榖为了转移国内视线，引狼入室招赤狄攻打晋国，此举败露后，晋景公以邲之战擅离职守以及此次通敌卖国之罪，杀先榖，灭先氏。

先榖被杀，六卿再次面临重组，这次命运对栾书又开了一次玩笑，荀林父利用职权将他的弟弟荀首拉入六卿，栾书的职务不变，依然是下军佐。

公元前594年，荀林父死，其子荀庚直接将下军，其余诸卿地位依次提升，惟独栾书稳居下军佐一职。

公元前592年，郤克出使齐国被辱，回到晋国，屡次上书讨伐齐国，晋景公不从。郤克嗔怒，士会深恐郤氏为乱于国，宣布告老。诸卿都各获得了一级的提高，而栾书依旧在下军佐的岗位上默默无闻。

赵朔像

公元前590年，赵朔突然辞世，赵氏与郤氏、栾氏的亲密关系逐步疏远。无奈，栾书抛下了赵氏，投靠了郤克。

公元前589年，晋齐暴发鞌之战，晋军大败齐军，战后栾书升任下军将。

公元前587年，正卿郤克在鞌之战中所受之箭伤复发，生命垂危，在郤克的力主下，栾书以下军将的身份，一步登天，将中军，继而统帅三军，并身兼执政大夫，至此拉开了栾书执政的序幕。

栾书执政期间多次击败楚国、主导诸侯会盟，维持了晋国的霸业。但对内，他的努力可谓事倍功半。栾氏的家底不如赵氏和荀氏，虽然名义上晋国国政由栾书主导，但大多数情况下他只能委曲求全于赵、荀两家。尤其是赵同、赵括兄弟，当初与赵朔结交时被他们两人威胁的场景不时浮现在脑海，现在在朝政上又遭到对方的掣肘，栾书对赵氏的恨意可想而知。栾书深知一人力量微薄，于是套近荀氏，拉拢同样反感赵氏的郤锜。

巫臣像

公元前584年，栾书接受巫臣的建议，派后者出使吴国并带去晋国的先进军事理念和战法，晋吴开始联盟，共同对抗楚国。

公元前583年，赵庄姬向晋景公诬陷赵同、赵括谋反，栾书与郤锜为赵庄姬作伪证，下宫之难暴发，赵氏大宗除不足十岁的赵武外尽数被灭。

此时，栾氏和郤氏正处于蜜月期，为褒奖郤氏在此次剿灭赵氏过程中所作的贡献，栾书同意郤锜族弟郤至为卿。栾书不曾料想到，自己刚驱走了虎又迎来了狼。

公元前577年，郤犨在郤锜、郤至的引导下顺利为卿，入新军，并担任公族大夫，“三郤”正式成型。栾书再次感到了危机。

公元前576年，三郤陷害伯宗通楚，伯宗死，其子伯州犁逃往楚国，在楚国做了太宰。伯州犁的儿子伯邰宛在楚国做了左尹，后被楚国令尹囊瓦（子常）所杀。伯邰宛的儿子伯嚭逃到吴国，和之前逃到吴国的伍子胥一起辅佐吴王阖闾。阖闾死后辅佐吴王夫差，再后来伯嚭放走越王勾践、害死伍子胥，导致吴国被越国所灭，伯嚭满门也被勾践尽除。

鄢陵之战

公元前575年，晋楚鄢陵之战爆发，晋厉公亲征。栾书认为晋军应该先等到诸侯联军集结后，再向楚军发起总攻。郤至站出来，提出无需等诸侯来，直接进攻楚军。厉公采纳了郤至的策略，大败楚军。

鄢陵之战后，三郤达到巅峰。此时，晋厉公开始着手削弱卿族势力。被双方势力夹在中间的栾书产生了除三郤、立新君的想法。

栾书找到在鄢陵之战中被俘的楚国公子茷，授意他在晋厉公面前诬陷郤至通敌，公子茷果然在晋厉公面前诬告郤至，说：“此次晋楚开战是郤至和楚王商量好的，只要晋军战败，楚国就会迎立孙周为晋侯。”晋厉公大惊失色，急忙找来栾书。栾书说，“现孙周就在雒邑，您派郤至出使周都，再暗中监视，看他是否会与孙周接触。”晋厉公依照栾书所说派郤至向周王告捷，栾书又用计让郤至和孙周见面，如此便坐实了公子茷的话。

晋厉公像

此后不久发生了另一件事，让晋厉公下了除掉三郤的决心。晋厉公外出狩猎，郤至射杀了一头野猪，准备献给厉公，谁想野猪被厉公身边的侍从孟张抢了过去，自己跑来向国君敬献猎物，郤至一怒之下拉弓搭箭，射死了孟张。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郤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君主的宠臣，明天他的刀会不会落在君主本人的身上呢？事情发展到这里，三郤必死无疑了。

公元前574年，晋厉公突然任命胥童、长鱼娇等亲信带领甲兵800人，进攻郤家。此时，郤至却愚忠地不做抵抗，胥童将郤氏满门屠尽。六十年前，胥童的祖先胥臣将郤至的祖先郤缺举荐给晋文公，现在胥臣的后人却把郤缺的后人杀戮殆尽，历史可真会捉弄人。

杀完了三郤，胥童、长鱼矫二人逮捕栾书、中行偃，请求晋厉公杀掉二人，但遭到晋厉公的拒绝。逃出升天的栾书、中行偃决定先发制人，趁晋厉公去匠丽氏游玩，带领家族军队包围匠丽氏，控制局势后，栾书杀死胥童。次年春天刺死晋厉公。

与此同时，之前提到的孙周正在赶回晋国的路上，公元前573年，孙周坐镇绛都，正式嗣晋侯之位，是为晋悼公。

晋悼公少年老成，政治素质出类拔萃，继位后便提拔国家元勋的后代士会之子士鲂、魏锜之子吕相、魏颗之子魏颉、赵朔之子赵武为卿。栾书则被步步边缘化，他曾试图夺回权威但以失败告终。随着晋悼公将晋国的朝政大权完全收回，栾书再次逐渐被人遗忘。之后栾书下落不明，史书中也再找不着他的任何事迹。

栾书下野后20年，晋国人驱除栾盈（栾书之孙），栾氏灭亡。

晋国六卿十一族，狐氏、先氏、郤氏、胥氏、栾氏五族先后消失在晋国政坛，其余六族在相互攻伐中再灭其二，剩其四，直至公元前453年韩赵魏灭掉智氏，三家分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