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杏花开，正是少年懵懂时。
小的时候上学有二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沿着大渠道向东越过岳飞当年抗金的洗马池，穿过前庄就到中心小学了，这也是一条正路。一条是小路，沿着生产队的晒场向北越过冒烟的砖窑，穿过沐家大坟的大杏树一直向东也能到学校，这是条邪路，更是一条充满童年记忆的趣路。
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沐家大坟的那棵高大的杏树更是杏花满树万朵盈香。这是一棵神奇的大树，树冠巨大树干笔直，要三四个小孩才能合抱而围。
自从杏花开了，我们就走小路上学。每天清晨我们闻香上路逐香而聚，总要在树下盘桓十几分钟才肯依依作别。说是沐家大坟其实是十里之外的顾家大坟，沐家是世世代代为顾家守坟的。
顾家先人从明朝嘉靖年间因读书入仕做官成为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其近代后人顾名（字君谊）是泰州地区的第一个北大学生，毕业后留校并在暨南大学、复旦大学先后任教。他曾经就任国民临时政府的秘书长，他曾经编纂过的《曲选》深得毛主席的青睐和肯定。他于1930年回乡守制，先后在泰县创办了新式学堂和农村合作会。
听爷爷讲，他们过去每年清明和冬至前来祖坟祭祀，都是几条大船装上三牲祭品和无数的供品。顾家上百人行过大礼，将供品就地分给围观的乡邻，这场面都赛过当时的庙会。顾君谊先生于1937年不幸染肠疾而终，享年四十二岁。
顾家大坟选的是块风水宝地。它周围四面环水，唯有在东北角有一桥相连，水陆交通十分便捷。那高高的大垛上有大小几十座大坟，文革的时候被人全部刨挖，竟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所得的宝贝全部散落民间不知所踪！等到我们上小学的时候还经常去垛子上挖宝，运气好的还能捡到几枚明朝的铜钱。
绕道千里莫说远，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走小路闻花香其实就是在等着那枝头的杏子什么时候由绿变黄变红。四月底五月初向阳的杏子己经早熟，我们开始猎杏行动，凭借砖头瓦块打下的数棵寒杏，尝在嘴里酸在眉头，那偷尝禁果的滋味只有你我自己知道。
等到五月中旬，农人们己经收割早麦。我们己经被杏子的黄色和风中夹带的甘甜味撩拨得蠢蠢欲动。
只要有人说不如去偷杏子，一下子就能拉起十几个人的队伍。我当军师专门出主意指挥分工。涂头个儿高人灵活担任突击队长，他们三个人先去大张旗鼓的偷杏子，惹得看杏子的跛脚奶奶开始拿大长竿子赶人，然后让口才好的友头破口大骂奶奶是瘸子不长杏子长木枣，跛脚奶奶一听这二句话就扔下竹竿儿追人，友头边骂边故意放慢脚步等奶奶追，快要追上时友头又快步小跑。如此三二个回合，跛脚奶奶已被诱骗跑出二百米开外。
这时候我一声令下，抢竹竿抬竹竿打杏子一气呵成，二分钟的功夫已经捡了几书包的杏子。等奶奶追回来时，我们己经四散开来了无踪迹。
几书包的杏子吃得大家肚大腰圆，分享胜利果实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唯有友头有点儿害怕跛脚奶奶上门告状…
第二天早上，友头偷偷的告诉我，昨天晚上跛脚奶奶在儿子大木枣儿的陪同下上门告了状。
友头的妈妈顺着跛脚奶奶的话向上爬：二奶奶你別生气！这讨债鬼咋能骂你儿子是木枣儿呢？不就是有点儿呆呗！二奶奶气得大哭：你这个呆木枣儿！顺手操起根芦竹狠狠抽打自己的儿子。笑你无恨你有，乡下人有时就是这样狡黠而刻薄的生活着。邻里之间的恩怨能几代人传承下去。
偷过一次杏子，有几天都不敢从大杏树下走过。隔不了个把礼拜，我们又化整为零用弹弓打杏子，一个人打一个人伏在地上捡，这种小规模作战，战利品只能满足二三个馋猫的馋了！随着主人家把树上的杏子全部打光，我们也改邪归正，不再从小路走了！
多年以后，每次回到老家我都去看望跛脚奶奶。我陪她坐在大杏树下敬她几根烟，听老奶奶讲那过去杏子的黄杏花的香！
作者简介：
许翔宇 笔名龙飞天 1970年生于姜堰 ，曾在银行、机关、合资企业工作过，现在南师大泰州智慧产业研究院工作。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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