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一天假。早上因为一天假还挺开心的，晚上临睡前又觉得一星期更长了。
清明似乎总爱下雨。在朋友圈看到一段文字游戏，是由杜牧的那首《清明》诗改编过来的，原诗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改版：“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原诗有押韵，有平仄，韵律规整，语言清新自然，意境上同时有行人心境落寞的凄美和寻到杏花酒家的安慰，情感一冷一暖交相辉映，不至于太落寞，也不至于太欢快。改版句子更像散文诗，或许是有原诗衬托的缘故，读来颇似造作，尤其最后一句“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之感；意境似乎也略有一丝现代性，单看“纷纷路上行人”这句，就知道一定出自现代人的手笔。
天气阴沉，空气湿漉漉的，屋内也潮湿冰凉。穿着棉衣棉裤在电脑前坐着打字，手冷。后来阿猜问我一个问题，说是为了在讨论中引导自己去思考；我们没交流好，吵了一架，我认为他不可理喻，他认为我没理解他的问题。吵完之后我的手上暖和了一些，于是继续写字。
他问的是《老子》里面的一句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他问这句话的前半句究竟在表达什么。
我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就是表达在审美的过程中有道德存在。
他说不是这样，第一句中“美”和“恶”是相对的词，“恶”在古代是“丑”的意思，与道德上的“恶”不同。
的确如此。于是我修正说，那就是表达人们在知道美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什么是不美的了。
他说，不是，我是想问，为什么老子要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你这么说把“天下皆知”完全忽略了。
我对这个问题一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答道，这当然说的是审美的普遍性啊，人人都知道什么是美的，当他们知道什么是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丑的，——“天下皆知”不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意思吗？说的是审美认知上的共通性啊。
不是不是，他说，我就是想问，老子为什么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这句话，它的逻辑在哪里？
我看说不通，就问这句话在哪一章，得知是第二章后，读了一下这段话。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于是我说，这句话得联系前后文理解，它的下面一句说到“有无相生”之类，所以我觉得他说的意思还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要多联系一点的话，或者也可以说，他的意思是我们对事物的认知都是这样的，只要我们认知到了事物其中的一个方面，我们同样也就知道了与这个方面相反的一面。只要我们说“有”，那我们一定也知道了什么是“无”；当你知道某个事物好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什么是不好的了。所以老子是想说，当一个概念产生的时候，随着这个概念的产生，与它相反的概念也会同时产生。比如有“善”，就有“不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逻辑呢？
他说我没听懂他的问题，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说，那你倒是说你究竟想问什么呀？
他依然说，我就是问“天下皆知美之为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说“天下皆知”？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的原因”，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说我真听不出来你这个问题的重点究竟在哪里，如果你要问“天下皆知”，那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美是什么的意思吗？如果要再问天下人为什么都知道美是什么，那就跟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吃饭然后才能长身体一样，没有一个终极的答案。不然就是钻牛角尖了。
他依然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争了一会后，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多说无益，就闭嘴了。
现在我记录这件事时，忽然觉得后半句“斯恶已”才有意思。天下的人都知道什么是美了，那么其实大家内心里早就充斥了各种对于丑的否定，丑早就彰显出来了；天下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善了，那么其实大家心中也早就充斥了对于恶的否定，或者压抑。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区分美丑和善恶，究竟有意义吗？
我又想问问阿猜上午是否是问这个，但又怕他说不是，那样或许又得吵一架，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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